第十七章(第3/3頁)

“你要喝什麽?咖啡?”他問。

“免了!”她簡單地回答,眼光仍然像寒光般盯著他。“我只說幾句話,說完了就走!”

他不由自主地站住了,呆望著她。

“我從沒想到我需要來看你,”她冷幽幽地說,聲音像一股深山裏流出來的清泉,清清脆脆,卻也冰冷凜冽。“我是個打敗了仗的敗兵,應該沒有資格站在這兒和那個偉大的勝利者說話!可是,我不明白,自己是怎麽打敗的?”她停了停。“我來這兒,只是要問你一句,是誰給了你這麽大的權利,讓你來當一個劊子手!”

“劊子手?”他愣住了。

“是的,劊子手!”丹荔接口,冰冷的聲調已轉為淒苦和絕望。“是誰給了你權利,讓你來斬斷我和志翔的愛情?難道你是個無心無肝無肺的冷血動物?難道你從來不知道什麽叫愛情?陳志遠,”她點了點頭,“有一天你也會戀愛,你也會碰到一個願意為你活,也願意為你死的女孩。希望當你遇到那女孩的時候,也有個劊子手跑出來,硬把那女孩從你身邊帶走!”

她揚了揚頭,努力遏止住眼淚。一綹短發垂在她額前,在那兒可憐兮兮地飄動。

“你就那麽殘忍嗎?”她揚著睫毛,繼續問,“我不懂,你只是他的哥哥,為什麽你不能和我和平共存?我們一定要作戰嗎?我到底妨礙了你什麽?”

他深吸了口氣,在她那悲苦的質問下有些狼狽了。

“不是妨礙我,而是妨礙他!”他掙紮著回答,“如果你那麽愛他,不該讓他曠課!不該讓他沉溺於享受!一個好妻子,或是愛人,都應該有責任鼓勵對方向上奮鬥!尤其是他!他是來歐洲讀書的,不是來度假的!”

她凝視他,那倔強的神色逐漸從她眼底消失,悲苦的神色就更重了,她用牙齒咬著嘴唇,咬得緊緊的,半晌,她又開了口,嘴唇上留下了深深的齒痕。

“是這原因嗎?”她問,“你可以告訴我,可以教我,我生活在另一種環境裏,對‘奮鬥’的了解太少。可能我很無知,很幼稚,可是……可是……”她的嘴唇顫抖著,眼淚終於奪眶而出。“我的愛情是百分之百的!”她叫著,“我因他的快樂而快樂,因他的悲哀而悲哀!如果我不懂得如何去鼓勵他,你可以教我,為什麽一定要把我打進地獄?難道我進了地獄,他就能安心奮鬥了?”

她再揚了一下頭,轉過身子,她往屋外沖去,志遠追過去,一把抓住她。

“你到哪裏去?”

“去自殺!”

他慌忙攔在門前面。

“你不許走!”他粗聲地說。

“我為什麽不許走?”她憤怒地,胡亂地叫著。“你是他的哥哥,你可以去管他!你又不是我的哥哥!”

“是嗎?”他低沉地問,深深地望著她。“遲早有一天,你也要叫我哥哥的,是不是?”

她張口結舌,愕然地望著他,淚珠還在睫毛上輕顫,但是,臉龐上已經閃耀著光彩。他對她點點頭,語重心長地說了句:

“我一直在鼓勵他向上,但是,我治不好他的憂郁症。丹荔,你願意幫助我嗎?”

她發出一聲悲喜交集的低喊,就迅速地回過頭去,背對著志遠,把整個面頰都埋到手心裏去了。

於是,這天志翔下課回來,發現志遠正在門口等他。

“我有禮物送給你,志翔。”

“禮物?”他困惑地。

志遠微微地推開房門,他望進去,一個女孩背對著門站在那兒,她慢慢地回過頭來,悄然地、含羞地、帶淚又帶笑地擡起了睫毛……

“小荔子!”他大叫,沖了進去。

志遠一把拉上了房門,聽著門裏一片似哭似笑的叫鬧聲。他輕快地跳下那咯吱發響的樓梯,眼眶發熱,喉嚨發癢,心裏在唱著歌。他決定請一晚假不上班,他要去找憶華,和憶華共享一次羅馬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