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3頁)

她驚愕萬狀地瞪大眼睛,然後,想也不想,她揮手就給了他一耳光。這一耳光打得又清脆又結實,這一耳光把他那可惡的笑容打掉了。他不笑了,他瞪著她看,眼中流露出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兇光,他一把就抓牢了她的手腕,用力扭轉,扭得她整個胳臂都好像要斷掉了。他厲聲地,兇暴地喊了出來:

“你以為你是誰?你敢打我耳光!你有什麽資格打我耳光?我告訴你,你是我玩過的女孩裏最沒味道的!我連跟你上床都提不起興致!你那見鬼的倫理道德觀念!想和我結婚,門都沒有!如果我肯結婚,今天還會輪到你來求我,我早就娶了別人了!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你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你太高估自己的力量,你以為我和你在戀愛嗎?你不知道我僅僅拿你在填空嗎?你不知道你對我來講,不夠資格談任何前途未來嗎?……”

她用了全身的力氣,把手腕從他掌握中抽出來。她瞪著他,恐懼地瞪著他,這才發現,自己從沒有真正認識過他。他不是個正常人,他是個精神病患者,他是個瘋子!他不可能是她用全心靈熱愛著的那個男人。她返身開門,全身發抖,哆嗦著扭轉門柄,聽到他在身後喊:

“我勸你不要像上次那樣滿街去展覽你的失戀相!這次,我不會跟蹤你,我對你的興趣已經沒有了!被汽車或火車撞死,是你活該!”

她打開房門,“逃”出了那間公寓。沖到電梯裏,她背靠在電梯壁上,覺得冷汗從額上滴下來,沿著脖子,流進衣領裏。她用衣袖拭著汗,立刻,整個衣袖都被汗濕透了。她站在那兒,只覺得自己兩條腿都在發抖。電梯降到了底樓,她機械化地邁步出去,一陣熱烘烘的空氣撲面而來。她走出大廈,陽光曬在頭頂上,帶著燒炙的力量。她站在街邊,看著街車滿街穿梭著來來往往,腦子裏還在轟雷似的回響著他的話:

“我勸你不要像上次那樣滿街去展覽你的失戀相!這次,我不會跟蹤你!我對你的興趣已經沒有了,被汽車或火車撞死,是你活該!”

是的,她慌亂地去抓住腦中的思想。不要滿街去展覽自己的失戀相!她必須有個地方去,她必須有地方躲,她必須有個地方藏!藏起自己的屈辱,藏起自己的失敗,藏起自己的絕望,更藏起自己那顆無知的、盲目的、可悲的心!“家”,她想著這個字,咀嚼著這個字。“母親”,一個名詞,一張臉,一雙手臂,一個可供憩息的胸懷。她站在街邊,揮手叫了一輛計程車。

回到家裏,裴書盈剛剛下班回家。她筆直地走向母親,溫柔地,清晰地,安靜地說:

“媽!我知道我又蒼白得像張紙了,不要在我滿身找傷口,我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只是,我的心不見了,給一種我不明白的動物咬走了。不過,沒關系,讓我休息一段時間,我保證,我還是會活過來。我可以讓一個人打倒,我不能讓一種我不明白的動物打倒!所以,我會活過來,我會活過來!”

裴書盈睜大眼睛,看著面前那張蒼白如死,卻鎮靜如石頭般的臉孔,完完全全地嚇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