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4頁)

葉剛被她咬得身子一挺,他低頭看她,淚水正瘋狂地奔流在她臉上,她死命地咬住他,似乎要把他咬成碎塊。他不動,心靈震痛著,眼眶漲熱而潮濕著,他讓她咬,讓她發泄,他就是那樣抱著她,目不轉睛地癡望著她。她松了口,轉頭來看他了,想說話,嗚咽而不能成聲,淚水流進頭發裏,耳朵裏……他把她放在床上,坐在床邊,他凝視她,拿出一條手帕,為她細細地拭著淚痕。然後,他就驀地擁緊了她,把她的頭壓在胸前,讓那淚水燙傷他的五臟六腑。

她忽然推開了他,向後退縮著靠在床頭上,她滿臉淚痕狼藉,頭發零亂地披在胸前,沾在面頰上。她的眼睛,和淚水同時激射出來的,是火焰,能燒毀一切的火焰。水火同源。這是兩口深井,兩口又是火又是水的深井,葉剛心碎地看著這兩口井,淹死吧,燒死吧,死也不悔,死也不悔,死也不悔。

“葉剛!”她喊了出來,終於用力地喊了出來,“你這個傻瓜!你這個混蛋!為什麽要把你自己變成魔鬼?為什麽對我那麽兇惡殘忍?你不知道你在謀殺我嗎?我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你知道你毀掉我對你的印象比任何事都殘忍嗎?你怎麽敢這麽做?你怎麽敢?你怎麽忍心這樣做?難道我對你還不夠遷就,還不夠認真,還不夠知己嗎?你有任何痛苦,你自己去承受,我連分擔的資格都沒有嗎?你罵我,你貶低我,你侮辱我……你以為這樣我就撤退了,從你生命裏隱沒了,你就沒有牽掛,沒有負擔,沒有責任感了嗎?好!”她任性地一甩頭,跳下床來,往那落地大窗沖去,“我跳樓!我死掉,看你是不是就解脫了!”她毫不造作地推開窗子,夜風撲面而來,吹起了她一頭長發。她往陽台上沖去,葉剛嚇壞了,撲過去,他死命抱住她,拖回床上來,她掙紮著,還要往那落地大窗跑,於是,他迅速而狂亂地把嘴唇壓在她唇上。

片刻,他擡起頭來,苦惱而熱烈地盯著她,眼神裏是無邊無盡的淒楚和憐惜。

“你怎麽會在這兒?”他低啞地問,“我已經好幾天沒回這裏了,我知道你在找我,辦公廳的職員說的,他們說你打了幾十個電話了。你知道嗎?我回到這兒來只是想靜一靜,考慮我要不要打電話給你,或者是……”他深深地蹙攏眉頭,“一走了之。”

她驚悸地擡眼凝視他,這才發現他根本不知道她見過杜憶屏了,根本不知道他所有的底細,所有的苦衷,她都明白了。他只是從家裏和辦公廳裏,知道她在找他,以為她是在感情上又一次的屈服,以為她不過是“委曲求全”而已。

“一走了之?”她問,“你要走到哪裏去?”

“美國。”

“哦,美國。”她點點頭,“美國不是天邊,美國只是個國家,現在人人可以辦觀光簽證,去美國並不難!你以為到美國就逃開我了嗎?我會追到美國去!”

他盯著她,眼睛濕潤,眼珠浸在水霧中,那麽深黝黝的,那麽令人心動,令人心酸,令人心痛!

“雪珂!”他費力地念著這名字,“我值得嗎?值得你這樣愛嗎?我那天說了那麽多混賬話以後,你還愛我嗎?我值得嗎?”

她坐在床上,靜靜地看著他。好一會兒,她沒說話,只是那樣長長久久,癡癡迷迷地注視著他,這眼光把他看傻了,看化了。他狼狽地跳起來,去倒開水,把杯子碟子碰得叮當響,他又跑去關窗子,開冷氣,弄得一屋子聲音,折騰完了,他回到床邊。她的眼睛連眨都沒眨,繼續癡癡迷迷地看著他。他崩潰了。走過去,他在床前的地毯上跪了下來,把雙手伸給她,緊握住了她的手。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說那些話,”他掙紮著,祈諒地說,“我一定是瘋了!我偶爾會精神失常一下,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麽……”

“哦,你知道的,你故意說的。”雪珂輕聲說,坐到床沿上,把他的腦袋捧在自己膝上,讓他靠住自己。一時間,她有些迷糊,有些困擾,有些害怕……是的,害怕,她真的害怕。她想說出他的心事,她想揭穿所有謎底,但是,突然間,她害怕起來了。這麽久以來,從相識到相戀,他用盡各種方法去防止她知道他的過去,甚至不帶她去見他的父親,他的家人。他寧可把自己變得那麽可惡,也不肯說出自己的苦衷。他那麽處心積慮地隱瞞,她能說破嗎?她能嗎?她正在猶豫不定中,他已經苦澀而不安地開了口: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會故意去傷害你。每次讓你傷心,比讓我自己傷心還痛苦一百倍!說過那些混賬話,我就恨不得把自己殺了,千刀萬剮地殺了!哦!”他痛楚地嘆息,“雪珂,我不知道怎麽辦,你問我要不要你,你不了解,你不了解……我多想要你!多瘋狂地想要你!生命裏沒有你,似乎也沒什麽意義了!你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