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4頁)

“可慧!”可慧的媽媽——翠薇——在一邊開了口,她正坐在沙發中鉤一條可慧的長圍巾。臉上有種“置身事外”的表情。“你別跟著起哄,養狗有養狗的麻煩!”

“媽!”可慧對母親做了個鬼臉。“你也別跟著奶奶投反對票,養狗有養狗的樂趣!”

“小心點,丫頭!”鐘文牧——可慧的父親——從沙發後面繞了出來,用手上卷成一卷的晚報敲了敲可慧的腦袋。“你越來越沒大沒小了。家裏的事,奶奶做主,你少發表意見!”

“不許發表意見?”可慧瞪著圓眼睛,天真地望著父親。“不許嗎?”

“不許。”鐘文牧說。

“那麽,我是個木偶人。”可慧伸出胳膊,眼珠不動,一蹦一蹦地“跳”到奶奶面前去,動作裏充滿了舞蹈的韻律。她從小就有舞蹈和表演的天才。她輕快地停在奶奶面前,像木偶般慢慢地移動、旋轉,然後用背對著奶奶,說,“拜托一下,奶奶,我背上有個螺絲開關,拜托幫我上一下弦,轉轉緊,木偶快要動不了了。”

奶奶推了推老花眼鏡,笑了。用手在可慧肩膀上拍了拍,她憐愛地嘆口氣說:

“拿你這丫頭真沒辦法!好了,咱們就養了這條小狗吧!可慧,你跟我負責任,弄臟了地毯我找你!”

“謝謝你,奶奶!”可慧轉回身子,擁抱了一下祖母。奶奶推開她,仔細看她。

“打扮得這麽漂亮,要幹嗎?身上是什麽香味?”

“鴉片。”

“什麽?”奶奶豎起耳朵。

“鴉片哪!”可慧笑著嚷,卷到盼雲身邊去,“小嬸嬸,你告訴奶奶,鴉片是什麽,還是你上次從歐洲帶回來送我的呢!”

歐洲。盼雲的心又一沉,一陣絞痛。她擡起頭來,輕聲說了句:

“鴉片是一種新出品的名牌香水。”

“香水叫這種怪名字?”奶奶不滿地推著眼鏡。“趕明兒我看水煙袋都會變成裝飾品!”

“這倒是真的。”鐘文牧接口,“我親眼看到陽明山一家外國人把水煙筒放在壁爐上陳列,認為是藝術品!連中國以前三寸金蓮的繡花鞋,都當寶貝,放在一塊兒。”

“這是侮辱。”可慧跳跳腳,直著脖子嚷,“爸,你就該給他扔到垃圾箱去,你該告訴那家外國人,中國有真正的藝術品——帶他到故宮博物院去!對,他需要去一下故宮博物院,了解一下中國文化……”

文牧瞅著女兒,微笑著,他的眼睛深黝慧黠,這是鐘家的特征,文樵也有同樣漂亮的一對眼睛。他瞅著女兒,眼角卻下意識地飄向盼雲。盼雲正輕悄地站起身來,不受注意地抱著小狗走往廚房,立刻,廚房裏傳來沖牛奶聲,杯碟聲,和盼雲那柔柔潤潤的低喚聲:

“尼尼,來喝牛奶!尼尼,瞧你這副饞相!”

尼尼?什麽怪名字?文牧的思緒轉回女兒的身上:

“你意見很多,你慷慨激昂,而你身上搽的是鴉片香水。”

“呃,”可慧一怔。“這不同。香水和化妝品的名字要新奇,才能引人注意……呃,”她也聽到盼雲的聲音了。“說到名字,小嬸嬸這只狗居然叫‘你你’,夠特別了,將來再養一只,可以取名字叫‘他他’!爸,我告訴你!我有個同學,姓古名怪,你信不信?”

“信。”文牧一個勁兒地點頭。“她和你準是結拜姐妹。說不定,你還有同學姓三名八,姓小名醜,姓……”

“你不信!”可慧聳聳肩,斜睨著父親。“你當我說笑話呢!我們班上還有個男生姓老,他說他將來有了兒子,要給他取個單名叫‘爺’,那麽,人人都要叫他兒子老爺。我問他,他自己怎麽叫兒子呢?他就呆住了。所以,現在我們全班同學都叫這位姓老的同學作‘老笨牛’……哈哈!”她天真地笑彎了腰。“哈哈!好玩吧?哈哈……”

一陣門鈴,打斷了可慧的笑語呢噥,她側耳傾聽,何媽去開了門,她收住了笑,一本正經地對父親說:

“老笨牛的結拜兄弟來了。”

“誰呵?”奶奶不解地問。

“徐大偉呀!他來接我的!我走了!”她抓起桌上的皮包和禮物,“奶奶,爸爸,媽媽,小嬸嬸,何媽,尼尼,大家再見!我去參加舞會,你們都不要給我等門,我自己有鑰匙,你們知道,這種舞會不會很早散的!”

“不許回家太晚!”文牧嚷。

“不許?”可慧又做了一個“木偶”舞姿,對父親翩然一笑。“爸,這兩個字你用得很多,每次都浪費,而且影響父女感情,你何苦呢?拜!”

她沖向大門口,花園內,徐大偉那修長的身子正站在石板鋪的小徑上,仰著他那長脖子,在張望著。看到可慧,他立刻笑著彎了彎腰:

“抱歉,遲到了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