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5頁)

“佩吟,”他低喚了一聲,不知何故,整個心臟都在擂鼓似的跳動。他盯著她,她面色不好,憔悴而蒼白!眼神疲倦,眼睛周圍,有著淡淡的黑圈,難道,她也一夜沒有睡覺?他不自禁地望向她的手臂,那層層包紮的紗布引起了他的注意,怪不得這麽熱的天她總穿長袖襯衫,原來她受了傷!什麽傷?怎麽受的?他疑惑地看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讓我幫你系好嗎?”他柔聲問,注意到她單手包紮的狼狽了。

她沒說話,只被動地把繃帶遞給他。他為她紮緊,用分岔的兩端打上了結,她收回手去,默默地放下衣袖,扣上扣子,遮住了紗布。他們兩個都沒再說什麽,好像他是特地來為她包紮傷口似的。空氣僵了好一會兒,然後,他“鼓勇”說:

“你早上有課嗎?”

“是的。”

“幾節課?”

“四節。”

“下午呢?”

“沒有了。”

“我送你去學校,好嗎?”他問。

她遲疑著。

“我有些話必須要和你談,”他很快地說,“我承認了你的看法,今天早上,我已經告訴了纖纖,她不必考大學了。”

“哦?”她的眼光閃亮了一下。有個微笑竟漾在她唇邊了。“你是來通知我,不必給纖纖補課了?”她問。

他怔了怔,老實說,他根本沒想到這問題。

“佩吟!佩吟!”韓永修在屋內喊,“是阿巴桑來了嗎?”

佩吟一愣,喊了一句:

“噢,不是的!”

她看著趙自耕,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請趙自耕進去坐坐,見見父親?但是,她想起家裏的寒傖,想起母親可能衣衫不整地跑出來胡說八道,想起上課的時間快到了,又想起……有這份必要嗎?趙自耕,他只是來辭退一個家庭教師的!你不要胡思亂想吧!她用手掠了掠頭發,很快地說:

“好吧,你送我去學校,我進去拿一下課本。”

她拿了課本,然後,她和他並坐在那部“賓士”車的後座了。這是種奇妙的感覺,平常老劉開車來接她上課,她總喜歡坐在前座,和老劉談談天,也看看車前的風景。現在,她坐在後座,趙自耕坐在她身邊,她不能不想起昨晚那一吻,忽然間,她就覺得局促、不安、惶惑、迷惘而緊張起來。如果他提到昨晚,她要怎麽回答?她逃開了,像個受驚的小動物般逃開了。他一定以為她很驢,很笨,很不解風情?或者,他以為她是故作清高的?矯情的?

“你的手怎麽會弄傷了?”他忽然開了口,很溫柔,很關懷,卻完全沒有提到昨晚。

“哦,是媽媽。”她倉促地回答,幾乎沒有經過思想。“她打碎了熱水瓶,我又正好跌在熱水瓶的碎片上。”

“哦?”他緊盯著她,非常關心地。“很嚴重嗎?”

“縫了十一針。”她輕聲說,“醫生說會留一條很難看的疤,因為……”她迎視他,在他那溫存的注視下,憐恤的注視下,幾乎是心疼的注視下融化了。“因為……”她訥訥地說著,“我沒有好好休息,傷口……已經……已經發炎了。醫生說……醫生說……”

她沒有說完她的話,因為他的頭俯了下來,蓋在她的唇上了。

她又有那種暈眩而昏亂的感覺,她又不能呼吸了,不能思想了,不能移動了……她又在反應他,本能地反應他,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評評評評……地響著。他的頭擡起來了,他的眼睛亮晶晶地停駐在她臉上,他的手捧著她的臉龐,他用大拇指輕輕撫摸著她的下巴。

“中午我來接你去吃午餐,”他說,聲調很溫柔,卻很肯定,習慣性地,有他那種半命令的語氣。“然後,我們去一家大醫院,好好地檢査一下你的傷口。”

她凝視他。他知道她無法抗拒他的!她想。他知道當他要一個女人的時候,這個女人就是他甕中之鱉了。他甚至不避諱老劉,而老劉也居然鎮靜如常,想來,他在車中吻女孩子,也是家常便飯了。她咬咬嘴唇,她很生氣,她生自己的氣,為什麽對他如此坦白?為什麽要說起受傷的真相?為什麽要博取他的同情?她有沒有要博取他的同情呢?是的,她內心深處有個小聲音在答復著;是的,她是的。

車子停了,停在她的校門口。

“就這麽說定了。”他說,“你幾點鐘下課?”

“十二點。”她虛弱地回答。

“那麽,就十二點正,我的車子會停在這兒。”

哦,不行!她忽然想起虞頌超,頌超說好來接她的。說好陪她去換藥的……而且,你不要像個小傻瓜吧!你不要以為你是被王子看中的灰姑娘吧!你昨晚可以毅然逃開,今天卻要俯首稱臣了?

“不行!”她說了,聲音冷冰冰的,空蕩蕩的。“中午我有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