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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先固定我的身份?”

“是的,婚後你和你的母親都搬到這邊來住,我要杜絕別人對你轉念頭的機會!”

“你好自私!”我說,“那麽,當你在國外的時候,我如何杜絕別人對你轉念頭的機會呢?”

他抓住了我的手,緊握著說:

“是的,我很自私,因為我很愛你!你可以信任我!”

“如果你不信任我,我又怎能信任你呢?”我說。

他為之語塞。於是,我握緊他的手說:

“書桓,我告訴你,假如我不屬於你,現在結婚也沒用,假如我屬於你,現在不結婚,四年後我還是你的!”

“那麽你屬不屬於我?”他問。

“你認為呢?”我反問。

他望著我,我坦白地回望他。忽然,我敏感地覺得他戰栗了一下,同時,我聽到客廳裏隱約傳來的《悲愴》交響曲,一陣不安的感覺掠過了我,為了驅散這突然而來的陰影,我投進他懷裏,緊攬住他的脖子說:

“我告訴你!我屬於你,永遠!永遠!”

從何家回去的第二天,方瑜來找我,她看起來蒼白消瘦,但她顯得很平靜很安詳。在我的房間裏,她坐在榻榻米上,用幾乎是愉快的聲音對我說:

“你知不知道,下星期六,我所喜歡的那個男孩子要和他的女朋友訂婚了,我們系裏為了慶祝,要給他們開一個舞會。”

我詫異地看她,她微笑著說:

“你覺得奇怪?你以為我會大哭大叫?尋死覓活?”

“最起碼,不應該這樣平靜。”我說。

“我講一個佛家的譬喻給你聽。”方瑜說,“你拿一塊糖給一個小孩子,當那孩子歡天喜地地拿到了糖,你再把那塊糖從他手上搶走,他一定會傷心大哭。可是,如果是個大人,你把一塊糖從大人手上搶走,他一定是滿不在乎的。依萍,你決不會為了失去一塊糖而哭泣吧?”

“當然,”我不解地說,“這與你的事又有什麽關系呢?”

“好的,你知道,人為什麽有痛苦?就因為人有欲望,但是,假如你把一切的東西,都看成一塊糖一樣,你就不會為了得不到,或者失去了而傷心痛苦了。你明白了嗎?最近,我已經想通了,我不該還是個小孩,為了一塊糖哭泣,我應該長成個大人……”

“可是,一個男人不是一塊糖!”我說。

“任何你想得到的東西都只是一塊糖!”方瑜帶著個莫測高深的微笑說,“依萍,仔細想想看,假如你希望快樂,你就把一切東西都看成糖!”

“坦白說,我可做不到!”我說。

“所以你心裏有仇恨,有煩惱,有焦慮,有悲哀……這些都只是一些心理狀況,產生的原因就因為你把一切都看得太嚴重了!”她搖搖頭,嘆口氣說,“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何苦來哉!”

“你什麽時候研究起佛家思想來的?”我問。

“佛家思想確實有他的道理,你有時間應該看看,那麽你就知道貪、嗔、思、慕,都只是一念之間,犯罪、殺人也都是一念之間,能夠看得開,悟出道來的人,才是真正幸福的人。”

“我不同意你,”我說,“假如一個人,沒有欲望,沒有愛憎,那麽他心中還有些什麽呢?他活著的目的又是什麽?那麽,他的心將是一片荒漠……”

“你錯了!”方瑜靜靜地說,“沒有貪嗔思慕,就與世無爭,就平靜安詳,那他的心會是一塊肥沃的平原,會是一塊寧靜的園地。只有一種人的心會是荒漠,那就是當他墮落、毀滅,做了錯事被世界遺棄拒絕而不自知的人……”

“好了,”我不耐地說,“別對我傳教了,我並不相信你已經做到無貪無嗔無愛無憎的地步!”

“確實。”方瑜嘆了口長氣,站起身來,拍拍我的肩膀,“依萍,真能做到那個地步,就是神而不是人了!所以我現在和你高談大道理,晚上我會躲在被窩裏哭。”

“哦,方瑜!”我憐憫地叫。

“算了,別可憐我,走!陪我去玩一整天!我們可以連趕三場電影!”

我們真的連趕了三場電影,直到夜深,我才回家。媽給我開了門之後說:

“下午如萍來了一趟。”

“她來做什麽?”我有些不安,難道她會來向我興師問罪?責備我搶走何書桓?

“她害怕得很,說是你爸爸和雪姨大發脾氣,吵得非常厲害,她要你去勸勸你爸爸。”

“哈!要我去勸!我巴不得他們吵翻天呢!”我冷笑著說,又問,“為了什麽吵?”

“聽如萍說是為了錢,大概雪琴把錢拿去放高利貸,倒了一筆,你爸爸就發了大脾氣!”

“哼!”我冷笑一聲,走進屋裏,我知道,我所放下的這枚棋子已獲得預期的效果,從此,雪姨將失去她操縱金錢的大權了,也從此,她將失去爸爸的信任!只怕還不止於此,以後還有戲可看呢!我想起那個瘦男人老魏,和酷似老魏的爾傑。我明白雪姨的錢並不是放貸倒了,而是給了老魏做走私資金了。那天偷聽了老魏的話之後,我曾經注意過報紙,看有沒有破獲走私的案件,可是,報紙上寂靜得很,一點消息都沒有,可見得魔鬼對犯罪的人照顧得也挺周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