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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小雙推推我,笑著說,“不認得我了?”

“盧友文每天能寫多少字?”我問。

“那怎麽能有一定?”小雙笑容可掬,“你在說外行話了!寫作這玩意,順手的時候,一天寫個一千字兩千字就很不錯了,不順手的時候,幾個月寫不出一個字的時候也多得很呢!”

“那麽,盧友文是‘順手’的時候多呢,還是‘不順手’的時候多呢?”

“當然不順手的時候多呀!”她的眼裏有著真摯的崇拜,“許多大作家,窮一生的努力,只寫得出一部作品來!”

“哦!”我愣了愣,不由自主地把盧友文那篇《拱門下》拿了過來,想拜讀一番。小雙立刻把台燈移近了我,笑著說:“可能你不會喜歡他寫的這種東西。”

“為什麽呢?”我問。

“你看看再說吧!”

我看了,很快就看完了,那是一篇大約八千字左右的短篇。沒有什麽復雜的情節。主要是寫一個礦工的女兒,認識了一位大學生。這女孩因為平日都和一些粗獷的工人在一起,覺得自己所認識的男友都不高尚,認得這大學生後,她把所有的希望和憧憬都放在這大學生身上。一晚,這大學生約她在一個廢園的“拱門下”見面,她興沖沖地去了,帶著滿腦子羅曼蒂克的思想,誰知,這大學生一見面就摟住她,伸手到她的裙子裏去摸索求歡,她幾經掙紮,狼狽而逃。這才知道男人都是一樣的。

我看完了,放下那篇《拱門下》,我默然沉思。小雙小心翼翼地看看我的表情,問:

“你覺得怎樣?”

“很好。”我聳聳肩,“只是不像盧友文的作品!”

“為什麽?”小雙問。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說,“我不懂文學。但是,我看過很多中外文學,我覺得,他可以選擇更好的題材來寫!例如……”我瞪著她,“寫一篇你!寫一篇他心目裏的小雙,寫你的愛情,你的純真,你為他所做的一切,如果有這麽一篇東西,會比大學生伸手到女孩衣服裏去,更能感動我,也更能讓我有真實感!”

“我早知道你不會喜歡!”小雙不以為忤地笑著,“你是唯美派!但是,你不了解人性……”

“人性就是這樣的嗎?”我有點激動,“盧友文第一次約會你,就把手伸到你衣服裏去了嗎?”

“胡說八道!”小雙叫著,漲紅了臉,“你別一個釘子一個眼吧,人家是寫小說呀!”

“原來小說是不需要寫實的!”我再聳聳肩,“我記得盧友文曾在我家大發議論,談到小說要‘生活化’的問題,我現在懂了,所謂生活化,並非寫實,而是唯醜!”

“沒料到,”一個聲音忽然在門口響了起來,我擡起頭,盧友文不知何時,已笑吟吟地站在房門口,“詩卉對小說,還有很多研究呢!”

“研究個鬼!”我的臉發起燒來,“我不過在順嘴胡說而已!”

小雙一躍而起,她喜悅地撲過去,用雙手握住盧友文的手,擡頭仰望著他,她眼底又流轉著那種令人心動的光華。她的聲音裏充滿歡樂和崇敬。

“寫完了嗎?你瞧,手寫得冷冰冰的,我倒杯熱茶給你暖暖手。”說完,她像只輕快的小蝴蝶般飛了出去,一會兒,又像只輕快的小蝴蝶般飛了回來,雙手捧上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盧友文接過茶來,憐惜地看了看小雙,用手輕撫著她的頭發,說:

“小雙是個傻女孩,跟著我這個瘋子受苦!”

“你是個瘋子嗎?”我笑著問。

“放著幾百件可以賺錢的工作不去做,卻在家裏餓著肚子寫小說,這種人不算瘋子,哪種人才是瘋子?”盧友文問,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一直帶著微笑,渾身都散發著一種不尋常的“力量”,一種屬於精神的“力量”。我凝視他,難怪小雙愛他,他確有動人心處。

“你不是瘋子,”小雙柔聲說,“你是天才。”

“天才與瘋子間的距離有多少?”盧友文問,灑脫地、自嘲地微笑著,“小雙,我可能是天才,我也可能是瘋子,我如果不是天才,我一定就是瘋子,也可能,我既是天才,我又是瘋子!”

小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在說繞口令嗎?什麽天才瘋子的一大堆!我不管你是天才還是瘋子,你餓了嗎?要不要我給你下碗面?天才也好,瘋子也好,都需要吃東西,是不是?”

盧友文撫摩著小雙的肩膀,溫柔地笑了。

“我不要吃東西,我在想——我應該寫一部書,書名就叫‘天才與瘋子’,說不定,這本書可以拿諾貝爾獎呢!”

小雙抿著嘴角笑,望著我直搖頭。

“你瞧,詩卉,這個人的腦海裏只有寫書!”

盧友文的笑容忽然收斂了,望著小雙,他正色地、沉重地,幾乎是痛苦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