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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奶奶說,“這種女人,碰到了就算倒黴吧!這事還沒完呢……”

“還沒完?”媽媽瞪大了眼睛,“還要怎麽樣呢?”

“這樣是……那胖女人才走啊,盧友文回來了,我這脾氣可熬不住,就把這胖女人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盧友文。小雙直拉我袖子,直叫奶奶,我也沒意會過來,還在那兒說個不停……”

“我知道了,”詩堯說,“準是盧友文發火了,又去找那胖女人算賬了。”

奶奶看了詩堯一眼。

“你說倒說對了一半,盧友文是發火了,只是,他並不是對那胖女人發火,他是對小雙發火了!”

“怎麽?”我大聲問。

“他指著小雙就又罵又說:‘我說的吧,那些笨孩子和那些暴發戶的家長是不能惹的!誰要你教鋼琴?誰要你收學生?把我的臉都丟光了!’小雙本來就憋著滿眼眶的眼淚呢,這樣一來,眼淚水就撲簌簌往下滾了。她吞吞吐吐地說了句:‘我是想賺點錢嘛!’一句話,盧友文又火了,他大叫大跳地說:‘誰要你賺錢哇?你是存心要在奶奶面前坍我的台呀!我盧友文窮,盧友文沒錢,我可沒有瞞誰呀!你嫁我的時候,說好要跟我吃苦,你吃不了苦,幹嗎嫁我昵?難道我盧友文,還要靠你教鋼琴來養嗎?’他一直吼,一直叫,氣得我手也發抖了,身子也發軟了,正想幫小雙說兩句話兒,小雙卻死拉著我,在我耳邊說:‘奶奶,你別說他,他一定在外面慪了氣了!平常,他是不會這樣待我的!’我看他們兩個那樣兒,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說什麽呢?我一氣就回來了!”

奶奶說完,我們滿屋子都靜悄悄的。誰也不說話,半晌,媽媽才輕嘆了一聲,說:

“命吧!這孩子生來就苦命!”

詩堯站起身來,一聲不響地就走回他房裏去了。我看他臉上陰晴不定,心裏有點擔憂,就也跟著走進他屋裏。他正呆坐在書桌前面,拿起一支鉛筆,把它折成兩段,又把剩下的兩段折成四段。我走過去,他擡眼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說:

“你好,詩卉!”

怎麽,看樣子是對我生氣呢!人類可真有遷怒的本領!小雙受氣,關我什麽事呢?

“我可沒得罪你吧?哥哥!”我說。

“你瞞得真緊,”詩堯冷冰冰地說,“你一點口風都不露,原來,小雙現在是生活在地獄裏!”

“地獄和天堂的區別才難劃分呢!”我說,“你覺得她在地獄裏,她自己可能覺得是在天堂裏!而且,哥哥,管他是地獄還是天堂,反正與你沒關系!”

詩堯的臉漲紅了,脖子也硬了,額上的青筋又出來了。他把手裏的斷鉛筆往屋裏重重地一摔,大聲說:

“我能做些什麽?”

“哥哥,你什麽都不能做!”我正色說,“人家已經嫁為人婦,而且將為人母。你能做什麽呢?你幫個忙,把小雙從你的記憶裏完全抹掉,再也不要去想她。她幸福,是她的事;她不幸,也是她的事!你能做的,是早點交個女朋友,早點結婚,早點給朱家添個孫子。你不要以為奶奶的觀念新,她早已想抱曾孫子了!”

詩堯一瞬也不瞬地瞪著我,好像我是一個他從沒見過的怪物似的,半晌,他恨恨地說:

“詩卉,你是一個沒有感情、沒有良心、沒有熱誠的冷血動物!”

“很好,”我轉身就往屋外走,“我冷血動物,我看你這個熱血動物到底能做些什麽!”

詩堯一把抓住了我。

“慢著!”他叫。

我站住了,他望著我,眼中布滿了紅絲。

“詩卉,”他低聲地說,太陽穴在跳動著,眼神是深邃而淩厲的,“幫我一個忙!請你幫我一個忙!我再也沒有辦法這樣過下去了!”

他的神色驚嚇了我,我不自禁地往後退著。

“你要做什麽?哥哥?”我結舌地問。

“你去幫我安排,我必須單獨見小雙一面!我有許多話要對她說。請你幫我安排,詩卉!”

我猛烈地搖頭。

“不,不!哥哥!你不能這樣做!我也不能幫你安排!我絕不能!就像你說的,你失去了三百七十八個機會,現在已經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要安排,你早就該叫我安排,在她剛來我們家的時候,在盧友文沒有出現的時候,甚至,在她和盧友文交朋友的時候……都可以安排!而現在,不行!不行!絕不行!”

“詩卉!”他抓緊我,搖著我,瘋狂而激動地,“你要幫我!我並不是要追求她,我知道一切都晚了。往日的我,驕傲得像一塊石頭;現在的我,孤獨得像一片浮木。我已經失去追求她的資格,我只想和她談談,只想告訴她,我在這兒,我永遠在這兒,在她身邊,在她四周……”他急促地說著,越說越語無倫次,“我永遠在她旁邊!我要讓她了解,讓她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