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4頁)

何心茹猛地被嚇了一大跳,嚇得要說什麽話都忘了,她只看到一張浮腫的臉、蓬亂的頭發,和一對兇狠的眼睛,往她的面前節節進逼,她不由自主地連退了三步,那女人可就連進了三步,她的眼睛幾乎碰到何心茹的鼻子上來了。

“說呀!”她尖聲叫著,“你要把我怎麽樣?你罵我是母夜叉,你就是小婊子!你媽也是婊子,你祖母是老婊子!你全家祖宗十八代都是婊子!你是婊子的龜孫子的龜孫子……”

何心茹是真的嚇傻了,嚇愣了,生平還沒聽過如此稀奇古怪的下流罵人話,罵得她只會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傻傻地站在那兒。

碧菡趕了過來,一把握住何心茹的胳膊,她連推帶送地把她往屋外推,一面含著眼淚,顫聲說:

“何心茹,你回去吧!謝謝你來看我,你趕快回去吧!走吧!何心茹!”

何心茹被俞碧菡這樣一推,才算推醒了過來,她愕然回過頭來,望著俞碧菡說:

“她在說些什麽鬼話呀?”

“別理她,別理她!”俞碧菡拼命搖頭,難堪得想鉆進一個地洞裏去,“你快走!快走!”

那母親追了過來,大叫著說:

“不理我?哪有那麽容易就不理我?”她伸出手去,俞碧菡一驚,怕她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打起何心茹來,她就慌忙攔在何心茹前面,急得跺著腳喊:

“何心茹!你還不走!還不快走!”

何心茹明白了,她是非走不可的了,否則,一定要大大吃虧不可!眼前這個女人,活像一頭瘋狗,你或者可以和一個不講理的女人去講理。但是,你如何去和一頭瘋狗講理呢?轉過身子,她飛快地往外面跑去。她畢竟是個孩子,在學校和家裏都任性慣了的孩子,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因此,她一邊跑,一邊大聲地罵:

“母夜叉!吊死鬼!瘋婆子!將來一定不得好死!母夜叉!母夜叉!母夜叉……”

她一邊叫著,一邊跑得無影無蹤了。

這兒,這女人可氣瘋了,眼看那個何心茹已經消失在巷子裏,追也追不回來。她這一腔的怒火,就熊熊然地傾倒在俞碧菡的身上了。舉起手來,她先對俞碧菡一陣沒頭沒腦地亂打,嘴裏尖聲地叫著:

“你這個雜種引來的小婊子!你會在背後咒我?你會編派我?我是母夜叉,吊死鬼,我先叉死你,吊死你!你到閻王爺面前再去告我去!”

俞碧菡被她打得七葷八素,眼前只是金星亂冒,胃裏就又像翻江倒海般地疼痛起來。她知道這一頓打是連討饒的余地都沒有的,所以,她只是直挺挺地站著,一任她打,一任她罵,她既不開口,也不閃避。可是,這份“沉默”卻更加觸怒了母親,她的手越下越重了。

“你硬!你強!你不怕打!我今天就打死你!看你能怎麽樣?了不起我到閻王爺面前去給你償命!你會罵我,你叫我瘋婆子,我今天就瘋給你看……”

她抽著她的耳光,捶著她的肩膀,扯她的頭發,拉她的耳朵……俞碧菡只是站著,她在和腹內的疼痛掙紮,反而覺得外在的痛楚不算一回事了。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上冒了出來,冷汗濕透了背脊上的衣服她挺立著,用全身的力量來維持自己不倒下去。然後,她聽到一聲粗魯的暴喝:

“好了!夠了!不許再打了!”

是父親!他跨了過來,把俞碧菡從母親的手下拉出來,用胳膊格開了母親。

“夠了,夠了,你也打夠了!”父親粗聲說。

母親呆了。她驚愕地看看丈夫,再掉頭望著俞碧菡。碧菡現在倚著一張桌子,勉強地站著。那母親忽然恍然地發現,這女孩已經長大了。她雖然樵悴,雖然瘦弱,雖然蒼白,卻依然掩飾不住她的娟秀及清麗,那薄薄的衣衫裏,裹著的宛然是個少女動人的胴體。從什麽時候起,這孩子已經長成了?從什麽時候起,這女孩變得如此美麗和動人?一層女性本能的嫉妒從她心中升起,迅速地蔓延到她全身每個細胞裏,她轉向丈夫,怪聲嚷著:

“哎唷,小婊子居然有人撐腰了!”向丈夫跨了一步,她挺挺胸膛,“你幹嗎護著她?你心痛是不是?哦——”她拉長聲音,眼珠在丈夫及碧菡身上轉來轉去。“我明白了!她又不是你的親生女兒,要你來心痛?”她怒視著丈夫,“我明白了!她現在大了,你心動了是不是?她長得漂亮是不是?我早知道這個小狐狸精留在家裏是個禍水……”她咬牙切齒,“你們幹了些什麽好事?你們說!你們說!”

“你胡扯什麽?”那父親真的被觸怒了,他向妻子邁了一大步,“你再胡說八道,當心我揍你!”

這一下不得了了,那母親大大地被刺傷了,疑心病還沒消失,自尊心又蒙受了打擊,她立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了起來,一面呼天搶地地大嚷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