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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嘉文面如死色,直直地瞪視著嘉齡。他呆了足足有三十秒鐘,就猛然車轉了身子,對著大門外面直沖了出去,嘉齡跳了起來,追在後面喊:

“哥哥,你到哪裏去?紀遠說過他不破壞你們!哥哥!你聽我說,哥哥!……”

嘉文沒有理會嘉齡,他所聽到的話,早已像電殛般震動了他。所有的血液都向他腦子裏湧去,他神志昏亂,情緒激蕩,在近乎瘋狂的感覺中,什麽都聽不進去了。他沒有意識,也不能思想,只模糊地知道嘉齡告訴了他一些可怕的事情,而他必須找到可欣來推翻它。他奔跑著,在大街上橫沖直撞。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樣來到可欣家裏的,但他終於面對著可欣了,一頭一臉的汗和塵土,氣喘得像只剛剛從賽馬會場上退下來的馬匹。

“可欣,你告訴我,嘉齡那些話都是假的!”他抓著可欣的手,惶然而緊張地喊。

“怎麽了?嘉齡的什麽話?”可欣被他嚇了一大跳,看到他一臉的恐慌和無助,立即又湧起了那份母性保衛孩子的、本能的感情,“你別急,慢慢地說,什麽事情急成這樣?嘉齡對你說什麽了?”

“可欣,你不嫁我了?”嘉文急急地問,迫切地望著可欣,像個急需安慰的孩子。

“什麽?”可欣大吃一驚,臉色倏然地變了,“誰說的?你聽到些什麽話?”

“你說,那些都是假的,對不對?你說,你說!”嘉文嚷著,搖著可欣的手,“所有都是騙人的!可欣,你馬上和我結婚,我們也不要訂婚了!馬上就結婚,也不要等畢業!好不好?你說!你說話呀!”

可欣木然地站在那兒,睜著大大的眼睛,瞪視著嘉文,一語不發。

“你為什麽不說話?可欣?”嘉文更加恐慌了,汗珠從他的眉毛上滾下來,“你只要告訴我一句,那些關於你和紀遠的話都是謊話!你告訴我!那些全是嘉齡編出來騙我的!你告訴我!我只聽你的!可欣,你說話呀!”

可欣依舊呆呆地站著。

“可欣!”嘉文大嚷,猛烈地搖著可欣,“你說話!你說話!你說話!你告訴我!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可欣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把她冰冷的手壓在嘉文的手背上。終於,用她不穩的聲調說:“嘉文,你聽我……我……我……我實在不想傷害你,嘉文,我……我……我抱歉……”

“你是什麽意思?”嘉文恐怖地喊,“不,不,可欣,你也哄我,你們……你們聯合起來開我的玩笑,不,不,可欣,不,可欣……”“嘉文,”可欣挺了挺背脊,突然決心面對現實了,直視著嘉文的臉,她低低地說,“那是真的,嘉文。我抱歉……但,那是真的。”

“不!”嘉文絕叫了一聲,轉過頭去,想找一樣支持自己的東西,“我不相信這個,你們都騙我,你們全體騙我!你們都是騙子!都是撒謊家!”他擡起頭來,一眼看到站在可欣房門口,正用一對悲哀的眼睛望著自己的沈雅真。像個溺水的人發現了浮木一般,他立即撲奔了過去。“伯母他祈求地說,您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您告訴我!她們都在開我的玩笑,對不對?您告訴我!”

“嘉文沈雅真張開了她的手臂,我的孩子!我如何能幫助你?”她搖搖頭,眼睛裏蓄滿了淚。

嘉文愣住了,他渾身戰栗地站在那兒,望望沈雅真,又望望唐可欣。然後,他的身子向房門口退去,一面退,一面喃喃地說:

“我懂了,我明白了,我知道了……”

“嘉文,”可欣喊了一聲,“你別走,我有話對你說!”

“不!我懂了,我想通了!”嘉文說著,突然沖出大門,奔向大街。

“可欣!”沈雅真喊,“去追他!我不放心!”

可欣沒有等母親再吩咐,已經跟著嘉文的腳步,沖出大門去了。

嘉文像一只淹在水中的困獸,拼命和自己掙紮。突來的變故使他喪失一切理智,他在街上茫無目的地行走,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方。短短的半小時內,他的世界已碎成了千千萬萬片。他眼前浮動著無數變幻的光影,每個光影裏都是可欣和紀遠的臉。可欣和紀遠!可欣和紀遠!可欣和紀遠!這兩個名字在他耳邊雷鳴似的轟響著,可欣和紀遠!怪不得可欣不肯訂婚!怪不得紀遠要躲避他!怪不得……原來他腳下的土地早已動搖,但他竟昏蒙地不肯相信世界末日的來臨!現在,他該如何處置自己?

他走著,搖晃著,像個醉漢般東倒西歪。於是,忽然間,他發現自己停在紀遠的門前了。當他發狂般地按門鈴的時候,他還不能確知自己要做什麽,可是,當紀遠穿著汗衫出現在院子的台階上時,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翻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