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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她囁嚅著說:“在母親心目裏,女兒總是漂亮的。”

“那麽,”我緊釘一句:“我比綠萍如何?”

母親看來煩惱萬狀。

“你和綠萍不同,”她心煩意亂的說:“你們各有各的美麗!”

“哦,媽媽!”我微笑著。“你又虛偽了!不,我沒綠萍美,你明知道的。所以,如果費雲帆是色狼,他必定先轉綠萍的念頭,事實上,比綠萍美麗的女孩子也多得很,以費雲帆的條件,他要怎樣的女人,就可以得到怎樣的女人,我在他心裏,不過是個毛丫頭而已。所以,媽媽,請你不要再亂操心好嗎?”

“那麽,”母親似乎被我說服了。“你答應我,以後不再和他喝酒,也不再弄得那麽晚回家!”

“我答應!”我鄭重的說。

母親笑了,如釋重負。

“這樣我就放心了!”她說,寵愛的摸摸我的面頰:“還不起床嗎?已經要吃午飯了!”

我跳下了床。母親退出了房間,我換上毛衣和長褲,天氣好冷,冬天就這樣不知不覺的來臨了。我在室內亂蹦亂跳了一陣,想驅除一下身上的寒意。雨滴在玻璃窗上滑落,我走到窗邊,用手指對那垂著的珠簾拂過去,珠子彼此撞擊,發出一串響聲。“我有一簾幽夢,不知與誰能共?”我不由自主的深深嘆息。

午餐之後,我回到了屋裏。既然已不需要考大學,我就不再要對範氏大代數、化學、生物等書本發愣。我在書櫥上找了一下,這才發現我書本的貧乏,我竟然找不到什麽可看的書。室內好安靜,父親去了公司,綠萍去上班了,母親午睡了,整棟房子裏只剩下一個字:“靜”。我坐在書桌前面,瞪視著窗上的珠簾,又不知不覺的陷入一種深深的沉思和夢境裏去了。

我不知道我坐了多久,直到門鈴突然響起,直到我所熟悉的那摩托車聲沖進了花園。我驚跳,難道已經是下班時間了?難道楚濂已經接了綠萍回家了?我看看手表,不,才下午兩點鐘,不應該是下班時間哪!

有人跑上了樓,有人在敲我的房門,我走到門邊,帶著幾分困惑,打開了房門。於是,我看到楚濂,頭發上滴著水,夾克被雨淋濕了,手裏捧著一個牛皮紙的包裹,站在那兒,滿臉的雨珠,一身的狼狽相。

“噯喲,”我叫:“你淋著雨來的嗎?”

“如果不是淋了雨,你以為我是去池塘裏泡過嗎?”他說,眼睛閃著光。

“你怎麽這個時候跑來?”我又問:“你怎麽不上班?”

“我今天休假!”他說,走進門來,用腳把房門踢上。“我帶了點東西來給你!”他把牛皮紙包裹打開,走到我的床邊,抖落出一大疊的書本來。

“你還想當我的家庭教師嗎?”我看也不看那些書,直視著他說:“我告訴你,爸和媽已經同意我不考大學了!所以,我不需要你給我補習了!”

“哼!”他哼了一聲,望著我的眼光是怪異的,走過來,他握住我的手腕,握得相當重,幾乎弄痛了我。他把我拉到床邊去,用一種強迫的、略帶惱怒的口吻說:“你最好看看我給你帶了些什麽書來!”

我低下頭,於是,我驚異的發現,那並不是教科書或補充教材,那竟是一疊文學書籍和小說!一本《紅與黑》,一部《凱旋門》,一本《湖濱散記》,一本《孤雁淚》,一本《小東西》,還有一套《宋六十名家詞》和一本《白香詞譜》。我愕然的擡起頭來,愕然的看著他,愕然的說:

“你——你怎麽想到——去——去買這些書?”

“你不是想要這些書嗎?”他盯著我問。

“是的,”我依然愣愣的。“但是,你——你怎麽會知道?”

“如果我不知道你,我還能知道些什麽?”他魯莽的說,不知在和誰生氣。“或者,我太多事,淋著雨去給你買這些書,假若你認為我多事,我也可以把這些書帶走!”他沖向書本!

“哦,不!不!”我一下子攔在床前面,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瞪著他。他站住了,也瞪著我。我看到雨水從他前額的一綹黑發上滴下來,他那張年輕漂亮的臉龐是蒼白的,眼睛烏黑而閃亮。我腦中頓時浮起他昨晚看到我醉酒歸來時的樣子,那突然從沙發上驚跳起來的身影,那蒼白的面龐……我的心臟抽緊了,我的肌肉莫名其妙的緊張了起來,我的身子顫抖而頭腦昏亂……我瞪著他,一直瞪著他,楚濂,我那兒時的遊伴!可能?那虛無縹緲的夢境會成為真實?楚濂,他望著我的眼神為何如此怪異?他的臉色為何如此蒼白?他,楚濂,他不是我姐姐的愛人?他不是?我用舌頭潤了潤嘴唇,我的喉嚨幹而澀。“楚濂,”我輕聲說:“你為什麽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