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愛情(第2/3頁)

秦瑛低聲解釋說,這不知是哪家的郎君,貌似是個鰥居之人,從不曾露真面。臨了還替她解釋了一句,雖然看起來和康擎世女的交情很好,但也只像是朋友之交,從不曾見其有什麽失禮之處,世女年紀小,才高性子也放縱,大概只是不拘此類小節。

眾人皆不禁展顏而笑,起歌相合,滿堂歡樂,太後卻垂眸掩去這一瞬間的驚愕與苦澀,什麽鰥居之人,縱使萬般掩飾,他自己生的孩兒,他怎麽能不認識?那擊鼓合歌的分明是他的皇兒,那位高高在上至尊至貴的皇帝陛下!

太平,衛太平,她完全不是他想象中君家女兒那不可一世的不羈飛揚,也不是衛家女子冷靜自持的清冷,相反,她甚至不如一般女子的剛正沉穩,完全不似一個堂堂女兒,嬌賴而散漫,算計小利計較錢帛,就是這般心無大志又平淡嬌柔的女子,竟也能讓人這般喜歡?甚至包括他兩個心高氣傲的孩兒?

秦修臉色黯然,真的不明白嗎?

那個女子懶懶的笑著,淡淡的看著,像是一只落入凡塵卻隨遇而安的鳳凰,縱使此間不是梧桐也享受怡然,翅膀偃息在身後,鋒芒藏在肉裏,天生的尊貴已經足以魅惑人,所以她也甘願就此太平逍遙。

可是衛太平,你的本尊甚至不是君家那炙烈得來去驚雷的鳳凰,你漫不經心掩映著不肯入紅塵的眼眸裏,那傲慢的潛藏著的分明是一抹蒼龍的魂魄。一條從來不曾感受過眾生苦的蒼龍,自得自樂自私自傲,遊戲紅塵。

龍性生來尊貴而高傲,你的逆鱗在哪?翻了你溫暖的巢穴,剜去你嬌柔的皮肉,讓你的心流淌出鮮血來,你的翅膀可會張狂起來?可能逼出你的鋒芒,讓你騰飛九天蒼吟?

你任性的本質,我僅一見便可窺得兩分,我那孩兒何等聰明的人,如何能不知?她只是不舍逼迫你罷了,想來近些年那些空洞的細報都是她在替你遮掩了。

你縱可以不要我那寧兒,可我皇家,卻並非沒有能匹配你之人。

再張狂些吧,君家女兒,你還差得很遠,不必怨怪我,我也不過是一個父親而已,你既生而為龍,又豈能這般安於淺灘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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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將近,外面一片漆黑,太平邁出門,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下雨了?丟下不坐馬車就非得回身張羅蓑衣雨傘的少安等人,太平自顧自的出了園子,在府門口碰到打更的,要過她手中的避雨燈籠,持在手裏慢慢往“子夜”走去。

街上自然也是一團漆黑,一個人影都看不見,安靜得只能聽到自己淺淺的呼吸和腳步聲。春雨纏綿,柔軟無力,落在身上也像溫柔撫慰一樣,太平緩緩走在這片黑暗中,一手微微拎起裙擺,一手中持著木質長燈柄,低低垂的琉璃燈盞中透出一點朦朧黃的光芒,其實是照不清什麽的,要有人這時冷不丁看見她,倒是很有可能被唬上一下。

帝都的內城街道修得很好,都是平整的青石,有暗道水渠,路面並不積水,太平一步步輕輕踏去,心情無比的寧靜。難得這樣的清凈呢,微微笑起來,視線在左前方無意間掃見一個黑影:“子歸?”

並不大的聲音,在這黑夜裏卻顯得清脆無比,正準備拐彎的黑影停步回過頭來,正是探花郎。

太平放下群擺,幾步走上前去:“今日也輪值嗎?”

路子歸點點頭,不自覺的腳步隨著她走,其實他很不明白,這個大小姐為什麽從一開始就好像跟他很熟撚的樣子,而他自己竟也就仿佛跟她很熟一樣的回應她,一點不覺得別扭。

“又是子時嗎?”

路子歸又點點頭。

還這麽酷呀,太平彎眸輕輕一笑。不知道為什麽,她很喜歡逗這個不善言辭的探花郎,他很像前世那個差點就讓她嫁了的男人。

前世他們相遇的時候,她也是十七歲,他卻已經而立。那是她的初戀,十七歲的李太平遠遠沒有現今十七歲衛太平的心境,轟轟烈烈的愛了一場,那個大男人是真的愛她,最終卻對她說:“太平,你的青春太耀眼也太逼人。”

他願意守候著等她長大,卻不肯當時就娶她,她卻不願意這麽牽牽扯扯的不幹不脆,不娶她就分手,抵死愛了四個月,是她先不要他的,三十歲的大男人失落的樣子,她至今記得。此後她遇到無數出色的男子,也談過幾場無怨無悔的愛情,卻再也沒有起嫁人之心,母親的靈堂上,她再見到初戀男友,他已經不惑之齡,依舊未娶,他問她,太平,你現在嫁我可好?她拒絕了他,不是不動容不喜歡,只是那種炙熱愛戀的心緒再找不回來,她的愛情,不要撫慰,也不要將就,錯過了便罷了。嫂嫂們說得沒錯,她太幸福了,小孩樣自私不管不顧的心境從來沒有長大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