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登基(第2/6頁)

太平蜷縮了起來,這些她都知道,明緣到底要說什麽?

“如果要說因果報應的話,你一百輩子淩遲都不夠。”

“你不是應該要開導我麽?就這麽開導?”法庭宣判呢?

明緣看了她一眼:“你是屠了城滅了族還想沽名釣譽故意灌得自己不三不四意圖逃避責任裝憂國憂民讓人摸摸你頭哄哄你然後光榮上位聽世人大唱贊歌?”

太平委屈的耷拉下眼皮:“什麽呀。”知道你武功天下排第一,好歹喘口氣。

“那你要開導什麽?”

人心情不好,一塊混了這麽多年,配合一下氣氛會死呀!

看了她一眼,明緣突然拿起了太平剛喝醒酒湯的玉碗,輕輕一甩到外廳摔了個粉碎,正一臉郁悒的太平眨了一下眼睛。

很多人氣惱了都喜歡砸東西泄憤,貧夫砸粗瓷,君上摔玉器。大江南北萬裏疆域連年災禍不斷,水、旱、蝗、兵戈,枉死者不計其數,君上少砸一件玉器,換成銀子買糧食,最少可救百人性命,可並不能因為玉器比粗瓷值線就認為君上比貧夫有罪,到底,貧夫砸粗瓷和君上摔玉器,沒有什麽本質區別。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你既然本就不是樵婦,又何必以粗瓷自衡?生氣,砸了手邊的一件玉器,縱使是和氏璧呢,砸得起碎也就碎了。非戰之罪,就這麽想吧。”

太平聽得瞠目結舌,良久才喃喃道:“我知道佛家最是圓通善辯,講道理裝正直天下無敵,可詭辯成這樣,未免也太……”

明緣定睛看了她,淡淡道:“不過隨便說說,你一頓酒喝下來,自有你自己的道理,終歸是喝歸喝做歸做,需要人多說什麽?你本心雖然是以私怒亂了天下,卻並不妨礙給死者一個她們為之甘心為你刀的太平盛世。天地不仁,萬法不全,數百年一劫,總逃不開群雄逐鹿的殺伐規律,這百來萬人誰殺的因誰而死的本沒有多大意義,若此一殺能換得天下數百年太平,則百萬之死值當也,如能開創千年盛世,你可成佛。”

太平掀起被子在床沿找到自己的小羊皮軟拖鞋,趿拉著,扶著沉甸甸的腦袋走過來拍了拍明緣的肩膀:“明緣你不用去西天了,自己去翻翻地圖,看上哪座山頭,覺得什麽名字好聽,直說,我給你蓋一座天下最堂皇的廟宇,供你開山立派用。”

深夜.太平輕輕走到坐在暖炕上埋首在一堆公文裏的父親身邊,頭輕輕枕上去蜷縮在腳邊:“對不起,爹爹。”君霐伸出一只手輕撫女兒的頭。

“我不是一個好女兒,也一直軟弱自私。”事情都做到這個份上了,還自己的心理關過不去,躲起來借酒澆愁,她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壯志橫行的女人。君霐拿著筆的手支著頭輕聲笑了:“你小時候愛哭,在爹爹看來,你哭沒什麽不對,自然是招惹你哭的東西罪該萬死,你長大以後還是愛哭,爹爹依舊是這麽認為的。不管日後你要承擔多少個角色,對於爹來說,你永遠都是要掬在手心裏的孩子,爹不知道別人家的女兒怎樣叫好,但在爹心中,這天底下所有的東西加起來都沒有一個你寶貴,與其為你驕傲,我更不願意看見你掉一滴眼淚,太平,你一直讓爹覺得很驕傲。”

太平呲開白牙,一臉鄙視道:“偏心到您這份上,真是沒道理可講了,那些個街匪路霸紈絝子弟的爹一定都是您的弟子。”君霐屈指敲了她一個大暴栗,沒好氣的道:“是啊,教出來的都是街匪路霸,你爹我已經開始反省了。”

剛能下床的長安單膝點地跪在門前,太平擡了頭,陽光刺眼,微微側過臉,半面光芒半面陰影:“登基吧。”

君家的無字碑刻上了字,一面是燕雲的軍旗荊棘鳥,一面是屈原的“九歌?國殤”,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不光是燕王親自寫的,還是她一點一點親手刻的,真正的禦筆親書,過此,親王百官下馬下轎。廣場左面新起了一座五層高的淩波閣,開國戰中犧牲的所有兵士的名字皆刻在墻壁上,一千八百一十八枚鋼牌擦得錚亮的靜靜躺在頂樓紅絨玻璃櫃中。

姚,景帝永昌二十一年,在與姒國的大戰中獲得全勝的燕雲正式叛出大姚,宣布自立,劃原姒國千裏疆域入版圖。同年十月十八日,燕王君太平一身玄衣纁裳,上繪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六章花紋,下繡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頭戴十二旒冕,在燕雲登基為帝,國號:民,立都燕雲,改稱燕京。君太平廢除年號制,統稱民年,這年便是歷史上的民元年,登基當日,她正好二十四足歲。

一步步登上九五玉階,黑中揚赤即為“玄”,玄乃天道,乾為天,色為玄,坤為地,土無正位托於南,南火色赤,赤與黃合即為纁,天地在身,日月在肩,龍鳳環護,步步山河。轉身,十二旒冕玉珠晃動,歡呼之聲直沖九霄,百尺高台上俯視眾生,萬眾呼一聲,從此,天地間立者,僅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