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兩人帶她穿過正中央的議事廳,沿著議事廳後面的走廊一直走到深處盡頭,停在一扇被兩個侍衛牢牢把守的小門前。

門明顯是被改造過的,由寬改窄,窄到蕭瑾瑜的輪椅剛好過不去。

吳江上前把門輕輕推開了一道縫,側身讓開門口,對楚楚道,“就是停在驗屍台上的那具,名為薛越。”

他沒奢望這個連安王爺是誰都搞不清楚的丫頭能知道薛越是誰,只求她別一個激動驗錯了對象就好。

楚楚看看吳江,又看看蕭瑾瑜,“我一個人進去?”

蕭瑾瑜微怔,“你害怕?”

“死人有什麽好怕的!”楚楚差點兒跳腳,“就我一個人,沒有書吏,誰來填屍單呀?”

“先不必填屍單,驗完直接稟報便可。”

楚楚眨眨眼睛,“你就不怕我偷懶編瞎話?”

“你可以試試。”

楚楚進去了足有一個時辰,出來的時候都快四更天了。

吳江不在,只有蕭瑾瑜一個人端坐在議事廳裏,正用一種好像根本不需要走腦子的速度飛快地批著公文。左手邊批好的已經摞了高高的兩疊,右手邊待批的還有更高的兩疊。

覺察楚楚進來,蕭瑾瑜立時停了筆,盡管手下那份公文離批完就只差他名字的最後一個字了。

“驗好了?”

楚楚把手上的小包袱擱到蕭瑾瑜身前的書案上,舒了口氣,“都驗清楚啦。”

蕭瑾瑜把手裏的筆擱放到筆架上,順便將手邊的一杯茶推到楚楚面前。

楚楚盯著杯子,沒動。

“茶裏沒毒。”

楚楚還是不動。

“我沒動過。”

楚楚這才一步上前捧起杯子,“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幹了。

蕭瑾瑜嘴角抽了一下,她這是嫌他不成……

楚楚確實是嫌他,不過不是蕭瑾瑜想的那個嫌法,而是因為董先生說過,皇親國戚碰過的東西平頭百姓是不好亂碰的,搞不好就會觸大黴頭呢。

想著自己一會兒還要被打到屁股開花兒,已經夠慘的了,可不想再倒黴啦!

楚楚把杯子裏的茶喝了個一幹二凈,擱下杯子擡起袖子抹了下嘴,“我能稟報了嗎?”

蕭瑾瑜在面前鋪開張空白的屍單,重新捉起筆來,在硯邊上抿了兩下墨,“說吧。”

楚楚應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蕭瑾瑜剛準備落筆,就聽到案前傳來一個字正腔圓拉滿長調的聲音,“啟稟安王爺千歲——”

蕭瑾瑜臉色一黑,“說屍體。”

“是!”楚楚從九十度深度作揖的姿勢中直起腰來,一描述起屍體來語音語調就正常多了,“死者男,年約二十,身長五尺五寸。”

蕭瑾瑜落筆,不動聲色地在年齡一格裏寫上“二十一”,在身長一欄裏寫上“五尺四寸七”,然後輕應了一聲示意她往下說。

“屍身肉色黃紫,微變,按這季節氣候算,應該是死了四天到五天。”

蕭瑾瑜記下了一個“四”。

三天前的清早才打過照面,到現在他最多只能死了四天。

“淺刀傷二十三處,鞭痕三十五處,指甲抓痕十七處,掐痕九處,新舊不一,最舊的大約是三月前,最新的應該在幾天前,都沒傷及要害,不致命,還有很多細碎的擦傷,沒有中毒跡象。”

蕭瑾瑜輕鎖眉頭,薛越從沒提過,他居然也沒看得出來。

“死者被害前應該剛吃過飯,要麽就是正吃飯的時候被害的,他胃裏有不少還沒來得及消化的食物,能辨認出來的有米飯,雞肉,魚肉,花菇,鮮筍,還有酒。”

蕭瑾瑜停筆,擡頭看她,“胃?”

楚楚很認真地往自己身上指著畫了個圈,“就是這兒,裏面。”

蕭瑾瑜已經一連半個月沒工夫好好吃飯了,他這會兒很清楚自己的胃在哪兒,“對,在裏面,所以……你怎麽知道他胃裏有什麽?”

這人看著挺有學問的,怎麽這麽簡單明顯的事兒還鬧不清楚啊,“這還不容易嘛,剖開看看不就知道啦!”

剖開?!

她剖了薛越?!

蕭瑾瑜一陣頭暈頭痛,臉色煞白,“你把他……剖開了?”

楚楚再不懂察言觀色也能看出危機感來了,於是趕在蕭瑾瑜開口前,一臉委屈地望著他道,“是你同意怎麽驗都行的嘛。”

蕭瑾瑜的臉色由白轉陰,那眼神像是恨不得一口吃了她似的。

這人平平靜靜的時候挺好看的,一換上這副神情還真是嚇人,楚楚默默往後撤了一小步,離他稍微遠了那麽一點點,“還……往下說嗎?”

蕭瑾瑜重新提筆,聲音微啞,像是從喉嚨口硬擠出來的,“說。”

剖都剖了,不讓她說清楚的話不就白剖了嗎!

楚楚舔舔嘴唇,繼續,“屍身一絲不掛,周身散發麝香味,下身硬舉,外皮上有殘余,內道裏有留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