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楚楚以為當下最正的正事是要把許如歸弄醒,可景翊完全沒有這個意思,往窗邊椅子上一窩,啃兔腿啃得專心致志旁若無人,倒是蕭瑾瑜慢條斯理地對楚楚道,“把他放到地上,小心些,別有磕碰。”

總算有個管人死活的了,楚楚趕緊把許如歸扶到地上平躺好,看著氣息微弱的許如歸著急道,“醫術我只懂一點兒,還是請個大夫來吧!”

“不必,你把他的衣服解開。”

難不成這人還懂醫術?

人家說久病成醫,看蕭瑾瑜的樣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救人要緊,楚楚手腳利落地解開許如歸的外衣,拉著袖子往下扯的時候摸到左袖內側一片潮濕,一股酒味。

深藍色衣服浸濕了也不顯眼,許如歸剛才那杯酒就在一仰頭間全喂給這片袖子了。

脫下兩件外衣,一件中衣,許如歸的上身就坦露了出來。蕭瑾瑜剛想出聲,楚楚三下五除二就把許如歸的襯褲一塊兒扒了下來,蕭瑾瑜就只來得及默默嘆了口氣。

楚楚把那疊衣服往旁邊一扔,“好了,然後呢?”

“站開些。”

楚楚站起來往後退了一步。

“再遠些。”

楚楚退到了墻根底下,蕭瑾瑜才把輪椅推到許如歸旁邊,從輪椅後抽出拐杖,撐著拐杖慢慢站起來,又緩緩放下身子,在許如歸身邊跪坐了下來。

整個過程緩慢卻平穩優雅,把楚楚看得目瞪口呆,居然都沒想起來要過去扶他一下。

蕭瑾瑜沒去搭許如歸的脈,也沒探他的鼻息,而是從他脖頸開始一寸一寸地細細查看,比起診斷醫治,倒更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蕭瑾瑜查看到許如歸右手臂的時候停了好一陣子,之後很是吃力地把許如歸翻了個面兒,繼續細細查看。全部查完,蕭瑾瑜又動手給許如歸把衣服穿回去。

楚楚看蕭瑾瑜穩住自己的身體都不容易,還俯身去搬動一個看著就比他沉重許多的大男人,就想上去幫把手,“我來吧。”

蕭瑾瑜頭也不擡,“你記得他每個衣帶是怎樣打結,結在何處,是松是緊嗎?”

楚楚被問得一愣,他之前只說把這人的衣服脫下來,可沒說要記住這些啊,“不……不記得。”

“靠邊站。”

等蕭瑾瑜把許如歸的衣服絲毫不差地恢復原樣,重新坐回到輪椅裏,景翊已經把那盤兔腿啃幹凈了,把空盤子往桌上一放,“輪到我了?”

蕭瑾瑜點了下頭,對楚楚道,“走吧。”

楚楚看著還是昏迷不醒的許如歸,“那許老板怎麽辦啊?”

“景翊能讓他昏過去,自然能讓他醒過來。”

一路跟在蕭瑾瑜後面,楚楚一聲也沒吭,蕭瑾瑜在房門口停下來的時候,楚楚停也不停就從他身邊越過去,徑直沖進自己房裏,“咚”一聲關了門。

剛才事發突然一下子懵了,楚楚這會兒可是想明白了,說什麽這也危險那也危險,哪有什麽危險,明明就是他算計好的嘛!

她不知道他倆這是在幹什麽,幹這些又是圖的什麽,可她知道她莫名其妙糊裏糊塗地就被蕭瑾瑜給糊弄了。

還有那什麽為了遵守禮制才請她當丫鬟的鬼話,只聽說過僭越有罪,啥時候輕車簡從也有罪了啊!

枉她還那麽好心好意地擔心他,這人說起瞎話來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啊!

楚楚才不管他是排行老幾的王爺,他已經不是第一回騙她了,這回還騙得她跟他一塊兒去騙了別人,就算他肯給再多的賞錢,她也不能給這樣的人當差辦事。

楚楚從枕頭底下翻出那兩個錢袋,毫不猶豫地敲開了蕭瑾瑜的房門,不等前來開門的侍衛開口,楚楚就把錢袋往他面前一伸,“我是來把錢還給王爺的,這錢我不要了。”

侍衛怔了怔,沒伸手接錢袋子,“楚姑娘請稍候。”

侍衛轉身進到裏屋,再出來的時候楚楚已經不在門口了,門邊就扔著那倆錢袋子。

她就是來還錢的,錢一文不少還到了,她就能理直氣壯地走了。

世上好人多著呢,她就不信沒錢回不了楚水鎮!

楚楚還記得從大門到這小院子是怎麽走的,她頂著風雪一路跑出去,和好幾個穿金戴銀的人擦肩而過,沒人多看她一眼,她也就順順當當地出了如歸樓。

她不認識這是哪兒,但她知道從京城回蘇州是什麽方向,只要從這兒先返回京城就好了。

楚楚沿著上來時候馬車走過的盤山路摸黑往崖下走,北方嚴冬的山風不像江南那樣柔潤,連風帶雪刮得臉上生疼,楚楚走了一半不禁停下來緊了緊襟口,往凍得發紅的手上哈了幾口氣,順便擡頭往上看了一眼已經成了一小片光亮的如歸樓。

京城最富貴的酒樓,也就是這麽回事嘛!

楚楚正要收回目光繼續趕路,突然看見漫天風雪中一抹紅從如歸樓的方向直直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