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第2/3頁)

有阪香月連忙站起來,讓我小點聲。

“沈先生,你不要責怪含之,是我逼他的。”

有阪香月說。

我依然沒有理會她。“逼他了他就可以就範?我去他媽的!” 我憤怒地叫著。

門外的隨從聽到我的怒吼,趕忙敲門問有阪香月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有阪香月趕忙回答沒什麽,只是談起了先生的家人他傷心而已。

“那你告訴我,你說秋槿是被處死的,這到底是他媽的怎麽一回事?!”我走上前一步,欲伸手掐她的脖子了。

她倒是沉得住氣,不動聲色地原地等著我的譴責和謾罵。

“張含之來了這裏以後,我發現他精通布匹裁縫,便要求順天大佐把他留在了我身邊,為我打理日常著裝。張含之一開始非常排斥,但我告訴他一味地反抗只會讓他永遠地遠離過去的生活,他才慢慢放棄抵抗的想法,在這裏為我服務。我雖跟隨順天大佐,但他為人蠻橫,手上沾了太多中國人的鮮血,我怎麽可能和一個殺害同胞的嗜血狂魔在一起?張含之心思細膩,得知我也是被順天大佐逼迫的以後,對我也是非常體貼,但他全無暖味之意。是我,是我個人的一廂情願,一直在脅迫著我的思想。”說到這裏,她拿出手裏的手絹,拭去眼角的淚。

“後來,當我知道了第二次屠城計劃後,我就告訴了他,沒想到他跪在我面前,不斷哀求我放過他的老婆孩子,可是我哪有那樣的能力去幫助他。”有阪香月開始抽泣。

“後來我安排探子去打探他老婆和孩子的消息,探子回來告訴我,你已經安排好了她們的逃跑計劃。”她說。

“然後你就讓人去燒死她們!”我一步上前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沒有反抗。

“如果我不燒死秋槿,孩子也走不掉!只有燒死秋槿,才可以讓小日本兒稟告順天大佐,‘瑞錦祥’已經清空了,他們才會放過那裏,我才可以安排張含之的女兒在日本人眼皮下面逃跑。”她艱難地從喉嚨裏冒出這幾話。

我松開手,她連忙坐在後面的椅子上,不住地咳嗽。

“好一個處死,好狠的心啊你!”我紅著眼睛看著她,張含之就由著你去燒死秋槿嗎!”我繼續逼問她。

“他一開始聽到這個計劃的時候就憤然打斷了我,說無論如何不能動他的老婆和孩子,但我一再告訴他,秋槿和他的女兒只能走一個,要不然一個都走不了。”有阪香月說。

我握著拳頭,悶悶地捶在椅子扶手上。“所以,最後張含之選擇了讓他女兒逃跑,燒死秋槿,是不是!”我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是的,他沒有其他選擇。”有阪香月說。

“依我看,你從心裏覺得燒死秋槿,張含之就會對你一個人傾心,你也就多了一個機會,是不是?!”我擡起頭,瞪著她。

有阪香月依然十分鎮定。

“你。”

“你,好狠的心啊!枉你是中國人,心卻跟小日本兒一樣黑!”我指著她,氣得我的手不住地發抖。

她站起身,走到門前。“眼下殺順天大佐的最後機會錯過了,我們已經無力回天,大佐完成這次屠城之後就會帶著部隊撤回日本,會有其他的日本部隊接管這裏。而我們這些中國人,在他離開中國之前,一定會死在這裏。”說罷,她打開門走出去,重新回身把門關好。

我全身虛脫地從椅子滑到地上,眼前是秋槿在熊熊烈火裏不斷痛苦的哀號,可憐這個女人,在臨死前一刻都在想著怎麽保護張含之的女兒和祖業,不想卻死在了自己愛人的手裏。我不住地用頭磕著地面,痛苦地悲泣,整整一夜未眠,合上眼睛就是秋槿站在“瑞錦祥”門口,雙手握著金絲手帕。兩年前第一次等我到來的場景,突然畫面又會跳轉到烈火毒蛇圍繞著她,瞬間泯滅的夢魘。

清晨的陽光慢慢升起,打在我臉上。

我猛地睜開眼睛。

“秋槿,這是我欠你的。”我在心裏暗想。

我梳洗幹凈,在小日本兒的帶領下來到了有阪香月的會客室,她看到我來找她倒也不驚奇。

“先生,我料定你會來找我。”有香月微笑著看我。

“少廢話,我要見張含之。”我直截了當。

有阪香月吩咐身邊的隨從都離開了,起身把門關上。

“我已經吩咐手下去叫他來了。”有阪香月依然鎮定地為我沏了杯茶。

過了半晌,門被拉開,張含之弓著身子走進來,發現我也在屋裏,頓時不知所措,顯得十分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