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3/6頁)

“……”謝令鳶直起身,迷茫地望著他,怔然一會兒。

一定是因為她之前,對後宮佳麗一視同仁的溫柔,今天和這個嘻嘻嘻,明天和那個哈哈哈,讓人捉摸不定,天然的障眼法。對方受不了了,逼急了才用出這一招來試探。

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也沒什麽,嗯……我就是把陛下後宮裏所有的佳麗美人都抱了一遍。”

一開始是被星君們奇特的“星心相映”逼的,後來發現,摟摟腰、攬攬香肩、摸摸小手啥的,美人兒們手感意外的不錯。

酈清悟想到了大殿上,她母雞護崽一樣把幾個妃嬪護在身後,對她們信誓旦旦的保證。

“此計……甚妙。”

半晌,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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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子時,秋風四起。

烏雲遮蔽了星月,鴉啼陣陣。

蕭懷瑾回了紫宸殿後,才叫來大理寺官員,以及宮正司的人,連夜查問虎豹一事。

豹房的飼官全都被咬死了,大理寺下去解剖查驗虎豹屍首,剩下唯有從各宮妃嬪身上查起。

至亥時末,蕭懷瑾擡頭看了眼天色,想到今夜險惡,白昭容還受了傷,心裏就提起來了,今夜大殿上虎豹肆虐時,德妃麗妃身姿靈巧閃避老虎,以及白昭容驚恐躲避,不斷在腦海中交織。值此深夜,白昭容一個人應該是怕的,也顧不得天色已晚,便吩咐擺駕仙居殿。

仙居殿離與豹房是一個宮門出去的兩個方向,然而夜風一吹,遠遠地仿佛還能嗅到血腥氣。

蕭懷瑾的心情愈發低落。

其實這些虎豹雖兇猛,卻並不狂躁。它們常常趴著睡覺,巨大的爪子半遮著臉,懶洋洋的,除了只吃活物外,其他時候的乖巧,很難令人聯想到曾經是叢林之王。

前朝有上林苑,飼養百獸以取樂。本朝卻不提倡這樣的鋪張奢靡,只在內宮開辟西苑,以供皇帝一些愛好消遣。豹房是太-祖所建,最壯觀時養了十幾頭,經常以叫它們搏鬥取樂。

今夜的九頭虎豹,很多是幼崽時被蕭懷瑾看大的。相熟一些的,已經算是他寂寞時看一眼的依伴,可它們說瘋就瘋了。

蕭懷瑾是個念舊的人。

當年二皇兄死後,養的那只名喚“雪睛”的狗,也被人打瘸,早不見了蹤影。他找了它好幾年,其實也知道,失了主人後,它大概已經被葬在後宮哪棵樹下了。

隔了多年,又是如此。他常覺得無力,今夜的事,又不免自責。

宮道的前方,仙居殿已經熄了燈,有宮人在外殿值守,內衛在夜色下巡邏走動。

蕭懷瑾拾級而上,沒有叫人通傳,輕輕推開門。

昏暗的光線下,室內縈繞著藥香氣,白昭容剛剛敷上了藥,正在翻一本樂府曲集。見皇帝來了,她怔然之後,眼中躍過了一絲歡欣,甚至忘記了行請安禮,擡眼望他:“三郎怎麽這麽晚來了?今夜多事之秋,要注意聖體才是啊。”

皇帝微微一笑,幾步踱上前,與她十指相扣,溫暖傳遞在手。看到她受傷的臂膀,忽覺心疼:“疼嗎?”

說著,血又從繃帶下滲了出來。他拿起了藥,有點手忙腳亂的,想給白昭容上藥,倒寧願這傷,是疼在他身上。

白昭容搖搖頭,微笑著按住了他的手:“你無礙,我便高興。”

她望著他,眼中盛滿了劫後余生的慶幸。

蕭懷瑾心頭一暖,從小到大,母親柳賢妃死後,就只在一個人眼裏,看到過這樣的掛心與深情。

每當看到白昭容,他沉寂多年的痛苦,都似乎得到了記憶深處最柔情的撫慰,拋開流年光陰一般地淡去了。

白昭容給他奉了茶:“今夜虎豹房一事,陛下可查出了誰是幕後指使?”

蕭懷瑾隔了許久,才道:“要從各宮查起。”

白昭容亦落座,溫聲安慰他:“臣妾也覺得,此法可行。不妨查查,這些日子誰靠近過西苑,說不得有嫌疑。”

蕭懷瑾不免又忽然想到前幾日,德妃忽然召集婕妤們,在西苑靶場射箭。因為謝令鳶從小接受的是詩書禮儀的教養,會忽然邀人射箭,一直是蕭懷瑾所不解的。只是妃嬪寂寞取樂,他便沒有幹涉。

隨即又想到謝令鳶在大殿上,把妃嬪們都救了個遍。他道:“幸好是有德妃,不然僅憑兩班內衛,六宮大概要死傷不計了。朕想給她加個封號,定為‘聖’。婉娘覺得呢?”

加封號?聖德妃?

白昭容怔住,眼中閃過不可置信,隨即迅速抹去。

莫說本朝了,歷數前朝,也沒有這樣的先河。禮法上沒有先例,禮部會不會過,也是個問題。

她了解皇帝的心思,蕭懷瑾自登基以來,便深受“晉過五世而亡”流言的困擾,鎮日裏被一些居心叵測的勢力唱衰。

說德妃為“天降祥瑞”,只是為了宣揚自己的合法性,往朝廷臉上貼金而已。然而,今夜經歷了宮宴一事,倘若能以此固化“天祐國祚”的神話,對於朝野穩定只有好處。所以,對德妃他倒不是寵幸,只是利益需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