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第4/5頁)

“沒錯,而且那段時間,我分明看到十二少爺在外面花天酒地,還結識了一個外人!”另一個少年恨然道:“那個青年大概也是什麽富戶出身的,比十二少爺還豪奢,十二少爺對他言聽計從,保不準就是那個青年,從十二少爺那裏,騙走了塢堡的地圖!”

兔死狐悲,他們都為趙翌之的冤屈鳴不平,見到有機會離開,聽說還是大名鼎鼎的懷慶侯府的人,他們經過一夜輾轉反思的猶豫,終於也下定了決心。畢竟,誰知道下一個被誣陷被虐待的,會不會是他們呢?

趙翌之的弟弟正在給他上藥,趙翌之搖頭苦笑道:“我們這些庶子,根本不可能接觸到塢堡圖的。”

他垂下頭,因虛弱而少言寡語。

他們不被視作真正的家中人,怎麽可能有塢堡輿圖。大概父親也是知道,真正被騙走了輿圖的人,應該是十二少爺,但十二少爺是嫡子,不能背負這種汙名,於是就由他這個庶子來頂罪。

被族中人當叛徒折辱虐待,並不是讓他心寒的根由。不被親生父親放在心上,不被家人當做人看,才是他想要與趙家斷絕關系的原因。

反正他們一生無論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像十二少爺那樣有推舉為官的機會,還不如出來闖蕩一番。

謝令鳶點點頭,放下馬車車簾,跳下車,望著天空輕輕嘆氣。

她想到自己剛成為德妃的時候,與妹妹謝令祺關系不睦。其實也是嫡庶有別的觀念,她的前身,看不起謝令祺的母親喬彤雲,才會鬧得姐妹反目。

而今想來,這些庶出的子女因出身緣故而出頭無望,和困守在宮裏的妃嬪們似乎也別無二致。

都是被掐死了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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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帶著趙家的幾個人一起上路,兩天之後,他們就出了樂平郡的地界,來到了長陵郡。

這裏地勢比樂平還要險峻,有黃河支流經過,雖然地方貧瘠,千年來卻出過不少詩書大族,許多數得上名號的世家,郡望都在這裏。

然而進了長陵地界不久後,他們就聽說了一件事。

——長陵地方豪族,長陵周氏,被一夥兒流民搶了……

“又搶了?!”

謝令鳶嘆為觀止,她用了“又”。

趙家幾個人的臉上五彩斑斕,對此心情復雜。

這些豪族家裏,可不是什麽路邊客棧,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他們有莊園作坊,也有塢堡私兵。

搶了長陵周氏的那夥流民,會和搶樂平趙氏的是同一群人嗎?

若是同一群人,那應該真的是一夥兒訓練有素的流民。

但他們是和豪族有仇嗎?謝令鳶不禁猜測起來了。

唔……應該是有仇的吧,畢竟不少地方豪族害得平民失去賴以為生的土地,只能寄居在他們之下當個佃戶。

而這些豪族也不見得慷慨,朝廷逢了戰亂,需要向他們征集糧草時,他們往往以此交涉,要求軍中謀取職務,管理後勤輜重,或者掛帥邀功,以對武將勛貴們形成鉗制和威脅。所以諸如懷慶侯、方家之類,哪怕掌兵權,也不愛得罪他們。

也大概只有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流民們,敢如此堂而皇之與豪族作對了。

“那會是一夥兒什麽樣的流民呢?”

又過了半個月,天氣轉入了秋老虎,謝令鳶走到了下一個地方,青山郡,聽當地人說,這裏的青山李氏又被搶了。

謝令鳶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問路邊茶棚的人。

“沒見過,”茶棚裏的老板搖搖頭:“據說李家的家兵跟那夥兒流民交了幾次手,那個為首的年輕人,長相倒還挺標致的,挺白的……哦哦對了!想起來了!”

“那個流民頭頭,他說他叫,柳不辭!”

“這裏的人都聽說過他,柳不辭,他專搶那些大族,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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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安郡的山地裏,樹枝隨著呼嘯山風而婆娑搖曳。

蕭懷瑾騎在馬上,摘下鬥篷上的風帽,回頭望著隊伍後面浩浩蕩蕩的牛車隊伍。

一路行來,他的流民隊伍已經有了近千人,雖然還不敢跟那些世族豪強正面交鋒,但幾次遊擊打下來,搶的糧草數目也頗為可觀了。

去歲重陽逢霜降,朝中做好了來年與北地諸國開戰的準備,向世家調撥糧草,卻頻頻遇阻;今年陳留王內亂,北方部伍的糧草輜重,依舊是一路告急。

糧草問題,會直接影響前線的損失乃至成敗。

而這些從世家豪族手裏搶來的糧草,可以解北地不少部伍的燃眉之急。

來自北方的風徐徐吹來,夾帶了秋日的一絲涼意。

眼看著天要冷起來了,入冬,西魏、北夏等國也會蠢蠢欲動,意味著北方的戰事將更加吃緊。

蕭懷瑾戴上風帽,半遮了面頰,繼續行路。

現在他叫柳不辭。

為了贖罪,為了父皇兄長的期待,為了心中抱負,為了國計蒼生,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