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第2/4頁)

“德妃娘娘出宮這些時日,遄行勞頓,還不忘給妹妹們帶宮外的禮物,如此記掛,叫妹妹們好生感動~”

“我德妃在宮裏一日,就記掛你們一日~”

蕭懷瑾一臉蒼茫:“……”

他想起了那些年,他的後宮被德妃支配的恐懼。

他十分猶豫著要不要此時進門,總覺得自己是個煞風景的,直到李長寧看他在殿外猶豫過久,台階上踱來踱去,便提醒道:“陛下……”

蕭懷瑾一咬牙,一跺腳,往台階上大步走去,身後跟著宮人唱報:“聖人駕到——”

偌大殿內的鶯燕群芳,瞬間安靜了下來。皇帝今日傳旨,六品寶林以上妃嬪在坤儀殿等候覲見,她們忙梳洗打扮了,不到申時就等在了這裏。等了兩個多時辰,陛下不來,她們就聽德妃說起了外面的事,正聽在興頭上,就聽到內侍的唱報聲,竟然覺得……被打斷了很不盡興,皇帝來的太不是時候。

高大修長的身影,跨入殿內。

當蕭懷瑾看清眼前一幕,他的眼睛覺得很刺。

德妃左手拉著麗妃,右手挽著一個婕妤。其他妃嬪以她為圓心,圍一圈挨得很近。

由於皇後薨,貴妃不在宮中,所以本只是第三夫人的德妃,如今便成了後宮裏最高位,自然是居於主位。只不過謝令鳶謙虛,沒有去坐皇後的鳳位,而是坐了鳳位旁側的位置。她又不像皇後極講究禮數,所以那些從前在皇後面前規規矩矩的妃嬪,也都敢稍微親近她一點。

見蕭懷瑾來了,謝令鳶放下茶盞,眾妃嬪起身給天子行了禮,蕭懷瑾擡手道:“愛妃們不必多禮,平身吧。”

隨即走到謝令鳶身邊落座,不禁感慨萬分:“愛妃們和睦融洽,六宮安寧,朕深感欣慰。”

確實是欣慰的。他總覺得他父皇的後宮當年鬧出那麽多的事,包括惠帝時期的巫蠱太子案,其實要不是宮裏有那麽多女人爭風吃醋,也不至於亂象頻生。而他自己不耽於女色,所以也就不贊成宮裏納太多妃嬪。只要是喜歡的人陪著,能夠讓自己感到安全、溫暖,不就圓滿了嗎?

可是後宮佳麗三千似乎才是合理的事情,他要是不肯納妃,大臣們能排起長隊輪流在宮門前撞腦袋以明志,這也不是他想不想納妃就能決定的,他只好寄希望於她們進宮後,能夠融洽和睦了。

所以如今德妃有手段,能將她們籠絡起來,倒是幸事。他思來想去,大概是因為德妃的背後,謝家本來也是純臣,不站任何黨派,不犯各家利害;其次德妃本人心思不壞,任誰都不喜歡和一肚子陰謀算計的人打交道的。

倘若德妃能按得住後宮,鳳印交到她手上,他也就放心了。

聞他誇贊,妃嬪們果然謙虛道:“陛下鞭策極是,妾身有幸入宮侍奉,自當守女德之禮,與姐妹們融洽共處。”

也不知道為什麽,蕭懷瑾聽了這些話,一瞬間心裏竟浮起一絲微妙的難受。

他也不知道這種奇怪的反感來自何處,大概是想到了還在並州的武修儀、何貴妃等人,想到倘若她們回宮,跪在自己面前,笑著說“妾自當守女德之禮”,他會覺如何呢?

許是不痛快的,竟覺得無比的惋惜,就像本該盛放灼灼的鮮花,卻早早失了精氣神,枯萎凋零了。

這宮裏還有多少該盛放灼灼的花呢?

他的目光順著謝令鳶,飄過宋靜慈,沈賢妃,尹婕妤,方婕妤,錢昭儀……便揮了揮手,微笑道:“不必自省這些。朕知道你們常年關……待在宮裏,無聊得緊,總是看《女訓》《女戒》不也無趣麽?像今日這般,能夠彼此言談甚歡,甚好。”

身為一國之君,竟然說出這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所有妃嬪一時全都愣住,心頭浮起了異樣。有人不禁視線飄忽,以目光詢問德妃——陛下這是怎麽了?竟然這樣說話?

“德妃,”蕭懷瑾問:“方才是在聊什麽,這樣得趣?”

一旁崔充容掩唇笑道:“陛下,德妃娘娘是在陪大家拉家常呢。嬪妾們久不見娘娘,怪想念娘娘帶我們遊園、射箭、玩雙陸、打馬球。”

“哦?”蕭懷瑾來了興致:“那朕也留下來聽聽,陪你們拉拉家常好了。”

也是有點出於憐憫,他對她們做不到雨露均沾的寵幸,索性全都不寵幸,也就不至於鬧出前朝那樣的亂子;但她們守活寡又未免可憐,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如今天這般,政務之余耐心陪她們小坐,聽她們七嘴八舌的聊東家長西家短,他知道哪怕這樣短暫片刻,也會讓她們高興好幾天。

天子難得如此體貼,眾妃嬪們一時又高興,又有些不自在。她們摸摸發簪,理理衣襟,忽然又覺得,這種雀躍緊張的心情,竟有些陌生——

畢竟自皇帝“病倒”後,足有半年的光景,她們沒做過邀寵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