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終身保修

陸則趕到江老藥堂前,人已經裏三層外三層把藥堂圍得水泄不通。

這藥堂是江老退休後開的,平時由他小兒子坐鎮,他小兒子學醫天賦不高,不過也混了個證,每天看看處方守守藥堂,日子也算過得去。

江老退休後時常在這裏會客,二樓有專門的會客室。

有人堵在外面,江老和他小兒子都老神在在,不算特別憂心。

倒是省院中醫科的那位醫生和他的朋友們有些憂心,時不時跑去窗邊看一眼。眼尖地看到陸則後,那醫生忙和江老說:“小陸來了!”

江老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有了裂痕。

他問:“你叫人通知他的?”

“對,您別怪我,”那醫生忐忑不安地說,“小陸是您學生,都說有事弟子服其勞,您遇到事情不通知小陸,不僅自己難受,小陸知道了也會覺得自己不被看重。”

另一個人透過窗戶往外看,只見底下的人還是重重圍著大門,壓根沒有給陸則讓路的意思,不由憂心忡忡地說:“這些人什麽時候才走?”

江老沒說什麽。

他站起身下樓。

江老不聯系陸則,自然是不想讓陸則攪和進這些破事裏面。

上回他去首都就知道那幾個學生心思歪了,一個勁往那個心術不正的家夥身邊湊,他還顧著他們的顏面,回來後也只在朋友圈和為數不多的同行群裏發布脫離師徒關系聲明。

熟識的人都知道他已經不認那幾個學生。

沒想到一個多月過去,事情就天翻地覆了,那個心術不正的家夥做了不少違規違法的事,一夕之間職位沒了,財產全部在接受審查,妻子也要和他離婚。

那些巴著他不放的人自然也受到殃及,其中就有那幾個學生。

這些事,江老沒有和陸則說。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枉他們是學過醫的,居然還不把人命當一回事,鼓動學生拿證去給藥店掛靠,對藥店違規濫賣處方藥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對於他們來說,這大概也是“擡擡嘴皮子”的事,反正面子他們給了,好處他們收了,真出了事,頂缸的也是那些讓藥店掛靠的學生。

至於那些賣出去的藥是幹什麽用的,和他們有什麽關系?

有人拿刀殺了人,難道還能怪賣刀的人?何況他們也沒賣,只是擡擡嘴皮子讓人去賣而已。

這就是他們的想法。

江老以有過那樣的學生為恥。

可也因為有過那樣的學生,他才更為愛惜陸則。

江老不想讓陸則卷進來,但現在陸則已經來了,他不可能趕陸則走,也不可能讓陸則一個人面對底下那些來意不善的記者。

還在外圍的陸則正在好言勸開四周的圍觀群眾,就聽前面的記者們突然激動起來,一個兩個爭著問——

“江老先生,你對你學生做的事有什麽看法?”

“江老先生,他們這麽做是不是有你的授意在裏面?”

“江老先生,聽說你學生收了制藥廠的巨額回扣,他們有沒有拿來孝敬你?”

這些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一個比一個直接,甚至還有人問“你是不是業內最多徒子徒孫被吊銷執業證書的老中醫”。

滿頭白發的江老站在藥堂大門前,兩邊是古色古香的黑底金字楹聯,一左一右分別寫著一句古諺:但求世間人無恙,何愁架上藥生塵。

這麽一位白發老者靜靜立在那裏,喧嚷的記者竟漸漸靜了下來,齊齊看著那如松柏般的老人。

江老看了眼快要擠到前排來的陸則,開口說:“既然你們一定要我說點什麽,那我就說點什麽好了。”

記者們又一次激動起來,紛紛把話筒舉向江老,上面寫著的都是些名不見經傳的網絡媒體。

陸則記憶力好,站在原處掃一眼,把這些人背後的媒體公司都記了下來。

“我錯了。”江老的面龐平靜無波,眼神卻帶著幾分難掩的冷厲,掃向周圍那些看熱鬧的鄰裏,“我錯在不該把醫術教給別人,應該把它帶進棺材裏才對,免得有人憑著學來的醫術去幹壞事;也不該一把年紀了還不時來藥堂坐診,應該早早徹底退休,免得老眼昏花醫錯了人。”

一眾寂靜。

江老從來不是好脾氣的人,他舌戰全場的時候在場很多人可能還沒出生。

不理會,是因為他不怎麽在意。

可他的學生也不全是白眼狼,陸則就不是,他明知道有這麽多居心叵測的人堵在藥堂門口,還是第一時間趕過來,沒有絲毫猶豫。

以前他不理會是因為毫不在意,可他現在有陸則這樣的好學生,自然不能任憑別人給他潑臟水。

師徒從來都是一體的。

要不然上次那幾個學生也不會想讓他出面。

江老把話撂下,冷眼看著那些記者和鄰裏。

藥堂已經開了十幾年,鄰裏沒有不認識江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