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長大真是件很悲傷的事,許諾無可奈何

後來,莫鋮也曾問過:“如果那晚出現的是我,會怎麽樣?”

“我會永遠離不開你。”

莫鋮沉默,他走在前面,悶悶說:“可惜沒有時光機。”

是啊,要是有時光機,那該多好。

長大後的許諾也想過,為什麽她會變得像只張牙舞爪的刺猬,只要有人靠近,就紮得別人一身刺。可她不是天生一身刺,如果說這刺是有人一根一根紮進去,那第一根刺就是父母紮進去的。他們都說愛她,都痛得讓她說不出話。

許諾變得冷漠,從那一晚開始,除夕雪夜,她差點被凍死在家門口。

幸好,阿公救了她。

許諾很愛她的外公,不單單這晚,從小祖孫倆就親。

外公蘭飛赫,以前被拉壯丁拉去當兵,到了很大年紀才回家,就生了蘭清秋。妻子早逝,沒什麽親人,特別疼這個外孫女。以前蘭清秋忙著工作,許淮安在白城,許諾無人照顧,蘭飛赫就經常把她接過來照顧。

許諾最喜歡坐在阿公肩上騎大馬,摸他的耳朵,像只小袋鼠掛在他脖子上,縮在他懷裏睡覺。要是醒來,看到回到自己家,都會失落好幾天。

許諾看到阿公就哭了,她跟他說她的委屈,爸爸養女人,媽媽不讓她進門……這些外公都知道,就是許淮安打電話過來說許諾不見了,打家裏電話又打不通,問有沒有在他那。

外公一接到電話,也沒心思罵女婿,連夜騎車趕過來。

還好他來了,一看到孫女縮在那,他的心就揪起來,這對父母心夠狠的。

他帶許諾回家,一路上陪著許諾罵他們,說回家就就給她發壓歲錢。

許諾好受了點,沒再哭,幫外公拍掉衣服上的雪花。

風呼呼地刮,雪不斷飄落,大家都幾乎縮在屋裏過年。十裏長街,萬家燈火,許諾望著投在窗戶的光影,都是一家人圍在一起。許諾想她再也不回家了,反正媽媽連門都不讓她進,可眼淚又控制不住流出,她哽咽地問。

“那媽媽呢?媽媽一個人怎麽辦?”

蘭清秋是初二那天過來的。

一過來,就抱著許諾大哭,她看起來糟糕透了,以前雖然樸素,但底子不差,如今短短幾天像老了十歲,她啞著聲說:“許淮安回來了,要和我離婚。”

“離婚?想都別想!”蘭清秋冷笑,一副惡毒的樣子,“他對不起我,還想要我成全?不可能!我就算死也要拉著他一起!”

提起爸爸,她完全像個瘋子,仇恨,怨念,眼裏全是魚死網破的恨意。

這樣的媽媽許諾沒見過,她害怕往後躲,阿公拉著她嘆氣:“別嚇到孩子。”

蘭清秋這才想到許諾,紅著眼睛問:“阿諾,你會跟著媽媽,對不對?”

許諾楞住了,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這個問題。以前有同學父母離婚,大家開玩笑說如果爸媽離婚,要跟誰,許諾沒想到,有一天,她真的要做出選擇。

爸媽的離婚戰役正式打響。

許諾覺得爸爸這次回來不一樣了,對媽媽,對她都沒有了從前的親密。

一開始他還念著過去的感情,跟蘭清秋道歉,不過這點內疚很快在不斷地爭吵中銷聲匿跡。許淮安的另一面暴露出來,薄情冷酷,商人作派,他拿多年的發妻當商業對手:“說吧,你要多少錢?”

蘭清秋崩潰了,抓起什麽朝他砸過去:“我要你去死!”

屋裏一片狼籍,兩人吵架,任何東西都能成為利器。

許淮安甩手要走,許諾站在角落,抱著頭哭得撕心裂肺,看父親要走,本能去拉他。許淮安看到她,心一軟:“阿諾,跟爸爸走。”

“別碰我女兒!”蘭清秋跳起來,過來抓許諾。

她太著急了,也不管拉到許諾頭發,沒注意她痛苦的表情,就把她拉過去。

“瘋子!”許淮安冷哼一聲,甩門走了。

他一走,蘭清秋就失去戰鬥力,癱倒在地上又哭又罵。

許諾站著,看著一屋子的玻璃渣,不遠處摔壞的相框是爸媽的合照。他們過去多好,總膩在一起,有很多合照,像年輕的情侶甜蜜地靠在一起。許諾看著照片,兩人偎依著對鏡頭微笑,破碎的鏡面把笑容劃得支離破碎。

許諾擡頭,看到披頭散發的媽媽,為什麽相愛的人會變成這樣?

許淮安這一走就是幾個月,他去白城,像養精蓄銳,回來繼續吵架。

吳瓊從不露面,倒是媽媽會問,那個狐狸精怎樣,許諾便把那幾天的印象說一遍。媽媽聽完又問,一遍又一遍,許諾有些不耐煩,蘭清秋冷著臉:“怎麽,不耐煩?你和許淮安一樣,對媽媽不耐煩了?”

她現在都是連名帶姓三個字許淮安,咬牙切齒。

許諾不敢回答,蘭清秋過來推開:“那你走啊去找你爸爸!”

每次都要把女兒嚇哭,她才清醒過來,又抱著許諾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