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原來愛從來都伴隨著傷害

離婚後,蘭清秋腐朽了兩個月。

什麽都不做,就坐著發呆,還有剪許淮安的東西。

許諾偷偷藏了張照片,被她發現,被打了一巴掌,照片剪得稀巴爛。許諾看著媽媽,覺得被剪的不是爸爸的照片,是媽媽的心,她把自己傷得支離破碎,鮮血淋淋。

兩個月後,蘭清秋又大徹大悟,精神抖擻去辭職,說要創業。

她變了很多,從前她是絕對不會這麽冒進。許淮安生意做得再大,她也沒想去辭掉編制內的工作,如今卻眼都不眨交了辭職信。爾後去換了發型,做美容,學化妝,她本是個美人,稍一打扮,明艷動人,都快認不出來。

別人都說好,她從離婚的陰影走出來了。只有許諾明白,媽媽還是媽媽,那個以爸爸為中心絮絮叨叨忙忙碌碌,把自己犧牲成影子的媽媽。不然這麽多城市,為什麽她偏偏去白城,她還是離不開他。

蘭清秋的愛情就是一個巨大的泥坑,越跳越深,跳進深淵。

許諾無能為力,她只能不斷提醒自己,不要相信,她不相信愛情。

蘭清秋把女兒托給蘭飛赫,就啟程了。

臨走前,許諾不想見她,都說愛她,結果一個個毫不猶豫地走了。

蘭清秋敲了半天的門,許諾不開,最後她說:“阿諾,媽走了。”

阿諾在屋裏流淚,透過玻璃窗,看女人拖著行李越行越遠。媽媽再打自己,她也不恨她,這一次,她真的有點恨媽媽,她感覺自己又被丟了一次。

阿公進來,許諾像小時候摟著他的腰,輕聲說:“阿公,你別不要我。”

真的,她誰都不在乎了,只要阿公,只愛他一個人。

蘭飛赫摸摸她的頭發,說:“阿諾,你不要怪你媽。”

我不怪她,我恨她,恨她自私,丟下我一個人。

許諾抱著阿公,沒說話。

蘭清秋離開後,許諾和阿公相依為命,阿公很疼她,比誰都疼。

她成績不好,他簽字說老師沒好好教我孫女,別人笑她是有爹生沒娘教的野孩子,他駐著拐杖罵到那人家門緊閉。其實他一向以人為善,卻見不得別人說他孫女半點不是,一句都不行。

唯一讓許諾擔憂的是,阿公身體不好,有哮喘。每天阿公站在門口等她放學回家,夕陽西下,照得老人的影子有點彎,許諾看得難過,時間都跑哪裏去了,她的阿公有點老了,不過他還是這麽英俊。

阿諾看著老人高挺的鼻梁,剛毅的唇角,跟雕刻似的,這麽帥,她認真說:“阿公,你不要死。”

她很怕,如果哪天他也離開她,她真的是孤單一人了。

阿公呵呵笑了,慈愛地看她:“傻阿諾,你還有爸爸媽媽。”

爸媽?她確實有,不過離她太遠了。

離婚後,爸爸給她打過電話,不過她不接,後來許淮安也不打了。許諾難受過,但又想,所謂父女,也就如此。十幾歲,當別人還向父母撒嬌,無法無天,許諾學會一聲嘆息,掩飾情緒。

能提醒他們還存在的是每年暑假,媽媽叫她去討生活費。法院判許淮安每個月給她八百塊的生活費,許諾要像個討債的,去找爸爸要。這是許諾每年最痛苦的日子,往年到白城找爸爸的歡喜,如今被煎熬取代。

直至成年,許諾還是不明白,八百塊,對爸爸根本不算錢,為什麽要拖到最後才給。

許諾永遠記得第一次去找爸爸要生活費。

那一年,她弟弟許言三歲了,長得虎頭虎腦,胖乎乎,穿著海軍服,被吳瓊抱著。

吳瓊見到她,笑靨如花:“來,言言,這是姐姐。”

許言正哢嚓吃薯片,看了許諾一眼,沒說話。

許淮安把他抱在懷裏,拿走薯片,笑著說:“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老總垃圾食品。”

“給我!給我!”許言毫不客氣地搶,抓爸爸的臉。

許淮安也不生氣,樂呵呵逗兒子玩,一點都不提生活費的事。許諾站在客廳,又一次覺得自己是個外人,尤其看到女人得意的笑容,許淮安和他兒子的親密之後更甚,空氣像充滿看不見的刺,紮得她渾身難受。

這次吳瓊完全是女主人的風範:“你媽最近還好嗎?”

或許再長幾年,許諾會學著圓滑點,可她一身的刺剛冒出頭,就算紮不疼別人也桀驁地堅著。她還是像只刺猬,硬邦邦說:“和你沒關系。”

“是嗎?”女人笑了下,也不生氣。

倒是許淮安沉下臉:“阿諾,你怎麽說話的?”

“難道不是?”許諾直直看著他,冷淡道,“爸爸,我是來拿生活費的,你方便的話,還是給我,我要回家了。”

許淮安不高興了:“錢錢錢,你怎麽變得像你媽,只會找我要錢?”

如果不是要來拿錢,我連來都不想來。

不過爸爸的臉色挺可怕,許諾沒敢頂嘴,她咬著唇:“我作業還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