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頁)

覃照林怔怔地看著蘇晉的背影,從牙縫裏崩出句話來:“大爺的,見過找死的,沒見過這麽能找死的!”回頭吩咐校尉:“還不找兩人跟上?”

人潮仿佛沼澤泥潭,陷進去便沒了方向。

恍惚中,蘇晉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十二年前的浩劫之中,周遭的打殺聲如變徵之音,她手握一把沾滿血的短匕,藏在屍腐味極重的草垛子裏,孤立無援。

蘇晉穩了穩身形,心想道,這些鬧事的既然是沖著登科的仕子來的,那麽身為探花的許元喆一定被堵在人潮最裏端。

尋常百姓看到鬧事了都會避之不及,只要逆著人群,必然能找到許元喆。

再往裏走,往外擠的人果然少了。

前方的人背著他們圍成一個半圓,隔著人隙,隱約能見靠墻半臥不知生死的許元喆。

蘇晉暗暗吸了口氣。

刀尖履地,發出尖銳的刺響之聲,蘇晉不作聲,撥開人群走到許元喆身邊,拍了拍他的臉,喚道:“元喆,醒醒。”

許元喆竟還留有一絲意識,迷迷蒙蒙睜開眼,看到蘇晉,眼眶裏霎時蓄滿了淚,沙啞著道:“先生,我……疼……”

蘇晉點了一下頭,輕聲道:“我知道,忍著。”一手擡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要扶他起身。

摻著許元喆才走了沒兩步,身後一陣勁風襲來,一道悶棍直直打在她的小腿肚上。

蘇晉一陣吃疼,雙膝一軟,向前撲跪在地,不防後背又是兩棍掃來,劇痛幾乎令她的五臟六腑移了位,喉間一股腥甜翻湧而上,竟嗆出一大口血來。

眼前浮現一雙黑頭皂靴,頭頂一聲音嗤笑道:“我道是誰,原不過一從八品小吏。天皇老子都不管的閑事你要來管,也不怕將小命交代了?”

說著,擡起一腳踩在蘇晉持刀的手上,周圍一陣哄笑聲。

蘇晉只覺手骨都快要折了,可在這劇痛之下,頭腦卻異常清明起來。

她仰起頭,淡淡問道:“天皇老子都不管?甚麽意思?”

眼前人穿一身牙白衫子,聽到這一問,目色中一絲驚慌一閃而過,咬牙道:“給我宰了他!”

然而話音剛落,蘇晉摻著許元喆的手一松,電光火石間從靴裏拔出一把匕首,紮入牙白衫子的左腿。

牙白衫子吃疼,腿的力道消失全無,蘇晉顧不上手上疼痛,當機立斷撿起長刀往前拼命一揮。

她聽見皮開肉綻的聲音,溫熱的血迸濺到她的臉上身上。

也不知這牙白衫子死了沒有。

視野中一片模糊的血色,恍惚間,蘇晉竟想起了一些不相幹的,刑部不是要送個死囚讓她殺一儆百麽?如今她無師自通,死囚人呢?

蘇晉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眼神血意森森,就像個亡命徒:“不是說要宰了我嗎?要麽上,要麽滾,否則誰再往前一步,本官就砍了誰!”

至申時時分,東西二城的兵馬司終於在朱雀巷匯集。

覃照林身後的茶坊應聲而開,禮部的江主事上前來跟覃照林行了個大禮,道:“今日多虧覃指揮使庇護,大恩大德,深銘不忘。”

覃照林道:“江主事客氣了,這正是在下職責所在。”

江主事又道:“敢問指揮使,早時可是京師衙門的蘇知事來過了?”

覃照林稱是。

江主事四下望了望,問:“那他現在人呢?”

覃照林嘆了一聲:“這正是老子……我目下最擔心的,蘇知事進那朱雀巷裏頭找人去了,已近兩個時辰,還沒出來。”

江主事驚了一跳:“還沒出來?”又背著手來回走了幾步,喃喃道:“壞了壞了。”

覃照林看他這副樣子,簡直匪夷所思:“怎麽,莫非這蘇知事還有甚麽來頭不成?”

正當時,長街盡頭忽聞金角齊鳴,馬蹄震天,一眾將士官員策馬而來,身後還跟著數千兵衛,皆是頭戴鳳翅盔,身穿鎖子甲。

竟是金吾衛的裝扮。

覃照林一時有些搞不清狀況,倒是江主事,認清排頭二人,登時就拽著覃照林跪下,趴在地上高聲行禮:“卑職拜見柳大人,拜見左將軍。”

柳朝明冷著一張臉,並不言語。

左謙擡手將他二人虛虛一扶,也不出聲,反是轉身號令道:“眾將士聽令!列陣!”

肅穆的金吾衛方陣驀地分列兩側,長街盡頭再次傳來馬蹄聲。

馬上之人紫衣翻飛,一雙眼如星月,明亮至極。至眾人跟前,他勒馬收鞭,駿馬前蹄高擡,揚起一地塵土。

左謙單膝跪地,高呼道:“參見十三殿下!”

一時間,眾將士得令,齊身跪拜,山呼海嘯道:“參見十三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1. 左謙:金吾衛指揮使,正三品 (金吾衛:屬上十二衛,親軍衛之一)

2. 覃照林:南城兵馬司指揮使,正六品 (簡言之,城管大隊城南分隊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