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海到盡頭天作岸(第6/10頁)

要雨得雨,都在做著不切實際的夢,雖然結局總是正義戰勝邪惡,卻讓人感覺是好人出於羨慕妒忌恨對壞人下了手。還是法國影片溫和、從容,好人壞人從外表上看上去差不多,行事也沒多誇張,兩人坐在一塊,喝著香檳,聊聊哲學,談談人生,輸的人輸得很有尊嚴,贏的人則有點惋惜,以後這麽了解自己的酒友沒有了。

被這兩道目光注視的時間有點久,彈琴的男孩兒裝不下去了,突地擡起頭,擰擰眉,這人遇到什麽事了,眼神那麽悲傷?

俄羅斯報紙又登載了對保羅的一篇采訪,網上很多人說他在故弄玄虛,他只是飛翔的山鷹裏一個跳梁小醜,實際上他手裏根本沒有什麽絕密資料。保羅向記者公布了中東地區前不久剛剛發生的一次槍戰的真相,那次槍戰造成幾百人的傷亡,媒體說是恐怖分子的血腥行為,保羅說實際上是某超級大國的間諜為當地反對黨上位策劃的一個陰謀。

世界又一次微震,在輿論的壓力下,某超級大國發言人稱他們在當地的工作人員是為了協助聯合國從事救援工作,並沒有什麽陰謀。這一發言等於不打自招,保羅的支持者們瘋狂了,他們為保羅的正義、自由舉行遊行示威。很多國家的外交部在例行發布會上,也對此事進行了譴責。

欒逍並沒有過分關注保羅,他發現諸航這幾天沉默得有點過分。她如常

地上下班,但除了上課,她幾乎不出辦公室。她並不是在備課、做教案,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對著電腦發呆。午飯的時候,他喊她去餐廳,她盯著他,好半天才應聲。馮堅也發現了,問他諸老師這是春困還是思春?

打發掉來心理輔導的學生,欒逍疾步走向諸航辦公室。諸航不在,他找了圖書館、電教室,最後在籃球場看到她。她抱著雙膝坐在草坪上,看幾個男生打比賽。

“哪隊厲害點?”他在她身邊坐下,故作隨意地問道。

“穿黑運動服的,他們有個不錯的中鋒,你看。”她用胳膊肘兒撞了他一下。欒逍看過去,中鋒竟然是個戴眼鏡的瘦高男生,三分球很準,動作也幹凈漂亮。欒逍看了一會兒,發覺有個矮個子的男生很靈活,中鋒的球多數是他傳過來的。只要球到了小個子男生手裏,不管別人怎麽圍攻,他總能抽身而出,把球傳給中鋒。兩個人之間的配合已經達到一個眼神就心領神會的境界了。

“這默契感,怕是一年兩年培養不來。”

中鋒又進球了,諸航拍掌。“至少一年。我有個師兄,以前我們也經常一起打球,我們也可以做到這樣默契。”

欒逍微笑地看著她。她著急道:“不相信?你去北航打聽打聽,我球打得肯定比課上得好。”

“我相信。那位師兄後來呢?”能夠有這樣默契的師兄,當年肯定“不是別人家的師兄

”。

諸航把目光又轉向了球場:“後來我們成了陌生人。”

“陌生人總比敵人好。”

“有時候敵人可以是最了解你的那個人,而陌生人……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我的見解裏,沒有任何關系的關系是最安全的關系。”

諸航攏了攏頭發,突然站起來走開,欒逍跟在她身後。大衣被吹得朝後張開,她低頭傾身,逆風而行,頭發糾纏飛揚。欒逍第一次發現,她的背影,竟是如此單薄。

“你看過《雍正王朝》那部劇嗎?”她回過頭問道。

欒逍緊趕幾步,與她並肩。“看過幾集,很老的劇了。”

“你說裏面那個百官行述真的有嗎?”

“有的,那個原本是廉政档案,卻被人用來記載官員的隱私,這就像是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他們的咽喉。”

“那四爺為什麽要燒掉呀?最起碼可以打擊八爺一黨,還能給自己立威。”

欒逍笑了:“這就是四爺的高明之處,帝王之術講的是恩威並施。燒了百官行述,他就把人心籠絡了。”

“人心最是難測,是不是?”

她今天的問題真多,像只在海洋裏迷失的小舟,它需要燈塔的指引。“古人說人心如古井,說的就是一個‘深’字。但是選擇權在我們手中,如果是我,我會選擇簡單一點的人做朋友,坦然相處,有事說出來。”

“是的,選擇權在我。”可是選擇真的很難。有些人,永遠都不見,也就風平浪

靜。要是一不小心見了,就像在心裏劃了一刀似的。

植樹節這天是周末,寧大搞了個“城市與綠化”的演講比賽,欒逍想找諸航一起去看,馮堅告訴他諸老師請假了。

諸航就請了一天假,加上周末,共三天。帆帆要上學,看看媽媽,默默地背著書包走了。戀兒是個閑的,鼻涕眼淚都出來了,嚷著要跟媽媽一塊去看爸爸,諸航冷著臉沒依。吳佐看得不忍,想說他可以幫著抱孩子,一瞅諸航的臉,把嘴閉上了。他覺得諸老師去北京,不像是探親,而像是去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