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聽著一陣錯雜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我仍是不敢動彈,雖已經放輕了力道,卻仍是保持著環抱南承曜腰際的姿勢。

他亦是不動,也不說話,滿室靜默中,有月光微微的灑進來,竟然有了些寧和安詳的意味。

不一會兒,尋雲的聲音重新響在門外:“殿下,太子和他的人已經走了。”

我心底一直緊繃的弦,終於放松。

而之前因緊張和劍拔弩張的氣氛而暫時拋開的羞窘,也隨之而來。

不想讓他察覺到,亦不想做得太刻意和矯情,我不動聲色的輕輕放開環在他腰際的手,再悄悄往床邊挪了挪。

突然之間意識到,尋雲之所以不進寢殿,而是在門口回話,是不是就是因為怕我尷尬,畢竟之前作戲時的種種,她們都在殿外,是知曉得一清二楚的。

雙頰立時火熱,不由得慶幸此刻房內並沒有點燈燭,我的羞窘得以藏在這一片黑暗之中。

南承曜倒也沒取笑我,只是聲音聽來略帶笑意,他開口吩咐尋雲:“到歸墨閣替王妃取一件幹凈衣裳過來。”

我這才想起自己的衣裳適才灑了酒,現如今恐怕是沒法穿了,聽得尋雲應了一聲是就欲退下,忙叫住她:“勞煩姑娘替我安撫疏影,我一夜未歸,她必然擔心。”

尋雲在門外恭謹應道:“王妃放心,尋雲知道該怎麽做。”

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整個寢殿又只剩下我和南承曜,我告訴自己不要多想,可卻沒有辦法在僅著裘衣與他同衾共枕的情況下,還能做得鎮定自若。

他放松身體斜倚在床頭,並不說話,可我知道他並沒有睡著,甚至能感覺到黑暗中他的視線一直落在我身上。

空氣中浮湧著酒香和若有若無的曖昧味道,我深深吸氣,然後有些不自然的開口道:“殿下的傷還好嗎?”

他笑起來:“方才劍拔弩張之際,王妃尚且鎮定自若,怎麽如今反倒緊張起來了,難道,是在怕我?”

我強迫自己力持平靜的開口道:“殿下說笑了,太子已經走了,我有什麽好緊張的。”

話音剛落,只覺得臂上一緊,然後是身子已經被他驀然一攬,擁到了懷中,他微微含笑的氣息就拂在我耳際:“現在呢?”

我的雙頰已經燒得不成樣子,肌膚隔著衣料,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溫熱與陽剛之氣,甚至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最初的驚亂過後,我掙紮著欲推離他,他卻不肯放手,唇邊懶懶勾著笑,把我困在他懷中。

我無奈的開口道:“殿下,你的傷。”

他笑出了聲:“是很疼,所以王妃就不要再動了,讓我可以省點力氣。”

我能感覺到他這樣的舉動絲毫不含情愛意味,不過是帶著捉弄的心思,想看到我在人前的平靜完美不復。

這樣一想反倒是慢慢鎮定了下來,微微笑道:“殿下何不先放開我,捉弄清兒就那麽好玩嗎?”

我等著他反唇相譏,可隔了半晌,卻仍沒有得到他的回應,有些疑惑,他應該不至於會生氣的,於是擡眼看去,卻見他的眸光沉沉,晦暗如夜,我看不懂,亦辨不出,但心卻是無端一顫。

見他仍不言語,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由得大窘。

因為方才的掙紮,錦被不知何時已悄然滑落,肩頸及手臂處皓瑩若雪的肌膚,便暴露在淡淡的月色之下。

而他目光所及,正是我左臂處,煉金朱砂繪成的鳳凰。

我羞窘極了,忙伸手去拉錦被遮掩,卻被他按住,微涼的手指輕輕劃過鳳凰的輪廓。

我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一時之間無法言語,只覺得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他仍不說話,只是依舊用修長的指尖在我左臂上遊離。

我強迫自己開口,打破這過分曖昧的氣氛,雖是笑著,語音卻多少有些僵硬:“清兒幼時遇劫,墜下山崖後幸得貴人所救。可是這左臂上的傷痕卻是沒有辦法消退,所以才用煉金朱砂繪了鳳凰來遮掩。”

我的話語終於拉回了他的思緒,他慢慢收回手,暗黑的眼中,似是帶了些失控的溫度,卻終究被他強自按下。

他將視線從我左臂振翅欲飛的鳳凰上移開,轉而看著我的眼睛,終究只是笑了一笑,開口道:“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