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杜如吟(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樣走出歸墨閣,回到韶儀館的。

有些失神的往青花白釉的熏香爐中不斷添著香屑,唬得紅茵一把按住了我的手:“小姐,這香還是少用一些的好,夫人交代過,這香一次只能用一點點,上一回,你都快要認不出我了,可把紅茵嚇壞了……”

我略微回神,眸光中卻漸現執拗與決絕,將手中滿滿的一把“海棠春睡”扔入香爐當中,我看著裊裊的香煙一字一句的開口吩咐道:“你去王府正門侯著,三殿下一從宮中回來,你就立刻請他過來,你告訴他,不知道三王妃對我說了些什麽,昨夜從歸墨閣回來以後我很不好,你很害怕,請三殿下快過來看看。”

紅茵怔了一下,點頭去了,我起身,在另一個彩釉的香爐裏扔了一把“舒合安息香”。

“海棠春睡”,是父母親請姑姑特意調配給我的香料,味道只是清淡,在“舒合安息香”的馥郁掩飾下,幾不欲讓人察覺。

我已經記不清當母親將這香料交到我手中,低低告訴我它的功用時,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了,母親說,就連皇上用的只怕也沒這個厲害,它會讓三殿下對你更死心塌地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句話,我留下了它。

第一次在他面前點燃這香的時候,我緊張到無以復加,可是,我沒有辦法。

其實,他對我是極好的,就從世人艷羨的眼光當中,我也能感受得到。

只是,我卻控制不了自己心底,一直蔓延著的隱約不安。

“我三哥哥還沒有碰你?”懿陽公主不止一次的這樣狀似不經意的笑問:“他那樣風流的性子,也算難得了,看來他倒是真的疼惜你……只是吟吟,男人都是一樣的,骨子裏其實都是喜歡蕩婦的,所以你看那桑慕卿多得意,你太矜持了只怕會便宜了旁人……再說了,父皇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三個月過後萬一又生個什麽變故可怎麽辦……不過若是你懷了我三哥哥的孩子,那就沒什麽可操心的了,你看看人家慕容灩,表面上多冰清玉潔的,人家可本事著呢,吟吟,你得多學學!”

她說這話的時候,我只垂眸做嬌羞狀,其實,我又何須她來提點,她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想過,她沒說的,我也想過。

我從小就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也從小就學著應對各種各樣的男人,矜持,我早就拋棄了,在他面前,我連自尊都可以不要。

明示暗示,我都試過,他卻只是微笑,吟吟,我不願意委屈你,我會等到我們洞房花燭的那一天。

男人們的欲望與醜陋本性,我自小便見過太多,特別是對我這樣沒有絲毫背景的陪笑女子,即便表面上表現得再尊重,心底,也總是輕賤和盼著能占到便宜的。

所以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那樣感動,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就算是立刻死了,我也沒什麽可遺憾的了。

可是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推移,我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大,我聽過太多關於他的風雅事跡,我也知道他再也不去忘憂館了,那麽,這段時間以來,與他肌膚相親的女子,難道一直都只有她?

然而,我是不能開口問他的,而我,其實也並沒有這樣的機會的。

他帶我外出遊玩赴宴時,總是跟著無數艷羨的眼光,我無可避免的有些飄飄然,而他又是那樣的溫存體貼,當著人前,這樣的話,我怎麽問得出口?

可是私下裏,他貴為皇子,總是很忙,沒有多少時間留在府中,而韶儀館雖然精貴華美,卻與他住的傾天居相距甚遠,很多時候,一連幾天,別說是見面,我就連他的消息也聽不到。

然而,上好的綾羅綢緞,世間少有的瓷器首飾,還有他大費周折收羅來的奇花異草,總是源源不斷的送入韶儀館內,每每這時,紅茵都會說,小姐,你看看,殿下可真是疼你,就沒聽往歸墨閣送了些什麽。

我點點頭,仿佛安心一些,然而下一刻,卻又不受控制的想到,他雖然沒有往歸墨閣送什麽,卻曾留宿在了歸墨閣,相比之下,我寧願韶儀館裏什麽也沒有,只要有他,就足夠了。

嫉妒如同毒蛇一樣每日每夜狠狠啃噬著我的心,或許就是從那時起,我打定了主意,讓姑姑將麝香混入“舒合安息香”當中。

也是從那時起,我第一次在他面前,點燃了“海棠春睡”。

他看著我的臉眼神漸漸變得飄忽。

在這之前,我已經獨自用這“海棠春睡”有一段時間了,我讓自己慢慢的習慣它的香味與藥力,所以此刻,我仍是清醒的。

咬著牙褪去自己身上的粉色外裙,我如同菟絲花一般整個人依附到了他的身上,嬌美的手臂纏綿的勾住他的脖頸:“殿下,讓吟吟服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