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天戀視角1

我初生的時候,齊越國都一連幾月陰雨連綿,按欽天監蔔出的卦意來看,這一切都預示著,整個齊越翹首期盼的,將會是一個公主的臨世。

可是,即便如此,也依舊無法改變我生而成為這個國家唯一皇嗣,也是日後唯一正統繼承人的身份和命運。

天戀,是我的名字,是父皇與欽天監翰林院合計了整整三個月才選出的名字,連上天都眷戀的公主。

父皇過了知天命的年月才得了我這一個女兒,自小對我寵愛非常,然而這份寵愛,卻與別國公主所習以為常的衣香鬢影和無盡嬌奢不同,他是將我當做這個國家的繼承人,他唯一的接班人來疼愛。

我的母親,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宮女,性子溫順而膽怯,父皇醉酒過後的一夜恩寵並沒有能夠改變她的命運,是我的降生,才讓她成為齊越僅次於皇後的尊貴女子。

每當父皇親自考教我治國方略和領兵技能的時候,每當我在庭院中練防身劍術的時候,每當我洗凈素手焚香撫琴的時候,她總是在一旁靜靜看我,目光溫柔而憂郁。

我想,她或許是並不喜愛父皇的,她唇邊的笑掩飾不了內心的不快樂,我十二歲的那年,她過世了,臨終前摒退眾人,單單握著我的手,告訴我,原來,我並不是父皇的孩子。

原本篤定的尊貴與驕傲頃刻瓦解,她喘息著,費力的開口,求我幫她向那個男人說一句對不起。

他是宮中太醫,所以能夠讓一切天衣無縫。

他是俊逸忠厚的男子,所以能夠讓她念念不忘了那麽多年。

然而,最重要的,他是她做宮女時便愛上了的人,本已說好放出宮去就成婚的,卻終究是,抗拒不了,這注定淒艷的榮幸。

我按著她的吩咐去找那個男人,我故意撞上他手裏端著的藥汁,滾燙的湯藥濺了我一身,我看見他眼裏真真切切的關愛與心疼,與我在父皇眼中常見的並無二致,卻原來,他是知道的。

我尖叫起來,所有人都慌了神,我哭著要父皇將他趕出宮,他的眼神裏帶著一抹了然的悲哀,更多的,卻是不舍和牽掛。

我轉過頭,沒有再看,即便我知道,這將是我最後一次見他。

其實,我並不知道是先有了我,所以他與母親不得以才設計了那一夜醉酒,還是那一夜過後,她哭著去找他,然後有了兩個人的請難自己,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我所擁有的一切,和將來會擁有的一切,都不再是上天注定,我想要維持,我想要得到,所能依靠的,惟有自己而已。

而我,也只有強迫自己優秀,成為讓整個齊越為之驕傲的公主,成為父皇心中引以為傲的女兒,才能對的起,他毫無保留的錯愛。

所以越發的用功,事事爭做最好,再沒有了任何的埋怨和叫苦。

所以開始留意著收買人心,也不放過任何對我有助益的機會。

所以當關於南朝上將軍慕容瀲的奏折一而再,再而三的送到我手中時,我便告訴自己,不要放過這個機會。

我很清楚,齊越與南朝最終難免一戰,所以我使計混入他的軍營,心裏想著即便不能勸降他,即便不能盜得關於他排兵布陣的相關消息,多了解他一些,掌握他的弱點,對我們日後交戰總是有好處的。

綠袖曾經苦勸,公主平日做事最有分寸,為何這一次偏偏要以身涉險?

我笑了笑,開口,這你別管,到時候,讓你哥哥養的白虎乖乖聽話不出紕漏便成。

後來想想,我才發覺,或許從那個時刻起,我便愛上了他,或許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借口,我只是迫切的想要親眼去看看,這個讓齊越幾員大將都如臨大敵忌憚於心的少年將軍,究竟是什麽樣子。

所以才會有了生平第一次,瞞著父皇,這樣不管不顧的任性。

一切都按照我設計好的劇情發展,他從白虎的利爪底下救下了我和綠袖,就像綠袖不放心我的安全執意要跟著我一樣,我也執意讓自己受了點輕傷,以便讓戲演得更逼真,以便能有機會跟他回去。

我處心積慮而又不著痕跡的親近他,讓他對我有好感,對我來說這些其實並不難。

我知道自己長得很美,也知道自己有足夠讓天下人驚嘆的才情和學識,然而,最後的結果卻是,泥足深陷的人是我,而他待我,僅僅是對世間美好事物的欣賞那麽簡單。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我竟然開始嫉妒他的二姐,南朝三王妃慕容清,連自己也覺得可笑和莫名其妙。

然而,這種嫉妒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在他不厭其煩的尋覓甚至親手去做那一把一把秦箏的時候,在他收到她的家書時所展露出孩子般的喜悅和滿足的時候,在他因為我按著那曲《思歸》的樂譜彈奏了寥寥幾個音符而大發雷霆的時候,我是真的嫉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