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雨雲(第4/14頁)

“查看地圖,發現這個小島好像是東京周邊最小的。”

“所以就來了嗎?”

“是這麽回事啊。”

能登仍舊眼望窗外,好像還在傾聽波浪聲。聖子坐在其對面,對其勻稱的外觀面容看得入迷。

“能請您給簽幾個字嗎?”

臨告別時,聖子再次重復道。能登點了點頭,拿出毛筆書寫了“未果”二字,並在一旁簽上了“能登高明”。

聖子是什麽時候開始愛上能登高明的?至少在島上的時候,她對於他的情感還說不上是愛。

當時的心情,準確地說應該只是對一個陌生世界裏的男人產生了敬畏及崇拜。

的確,學生時代讀高明的小說時,留下的印象與眼前憂郁的身影對聖子具有同樣的吸引力。

自從請高明簽字以後,聖子平均三天一趟去高明那兒拜訪。

高明照舊或讀書或呆呆地望著窗外,終不見其撰寫小說。

“打算在島上住多久?”

第三次去拜訪時,聖子問道。

“住到什麽時候呢……”

他好像是在念叨別人的事。

聖子開始在意他個人的事是從此時開始的。

“您太太不是在家等著您嗎?”

“呀……”

高明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陰影。聖子覺得自己不該問,卻又忍不住繼續問道:

“有孩子嗎?”

“有兩個孩子。”

“在等您回去吧?”

“大概回她娘家了。你是不是還沒有戀人啊?”

高明反問道。

“是。”

“哦。”

他倆相互談起個人私事,也就是僅此一次。高明對聖子的事沒有繼續追問,當然也沒再談及自己的事。

雖是簡短的對話,但聖子覺察出高明與妻子之間有隔閡。

在這個島上,聖子與高明之間留下不可忘懷的記憶是十一月初的一個星期天。

那天,聖子吃完晚飯,七點來鐘來到高明的住處時,他已經喝了不少。

說是喝五合都不會倒,但真要喝了這個量,架不住會有些眼睛發紅,拿酒杯的手也會有點兒顫抖。

那天晚上高明就接近這種狀態。

高明喝酒時不會改變身體的姿勢,也不改換說話的腔調。平靜中有種投擲標槍的勁頭,很像他的作品風格。

聖子喜歡高明平時的那副面容,也很欣賞他醉時眼角掛上些許紅暈的表情。年輕的聖子不太懂,其實那裏包含著一種韻味,可謂男人的誘惑力所在。

“我後天就回去了。”

那天聖子去了,高明這樣對她說。

“為什麽突然要回去了?”

“天慢慢冷起來了啊。”

高明面無表情地喝幹了酒杯裏的酒。

夏天來了很多遊客,不久,八月結束後,遊客們一起離去了。

那時也不覺著有絲毫的寂寞。可眼下有了這麽一個人,還不知此人會對自己有什麽意義,聖子便感覺到了他要離去的寂寞。

“回去後做什麽?”

“在這裏……”

高明放在桌子上一張紙片,上面寫有住址,地點是“中野”。

“如果來東京,來玩吧。”

“可以去拜訪嗎?”

“當然啦。”

聖子頓時變得六神無主,有一種坐立不安的感覺。迄今兩人平淡相處的時光,此時此刻異常鮮明地呈現在眼前。

“一定要回去了嗎?”

“是啊。”

高明是一旦決定就不會改變的人。聖子無言以對,只有呆呆地看著高明獨自飲酒。

意外地被高明親吻是在這三十分鐘以後、聖子起身準備離去的時候。

聖子站起身來剛剛拉開紙拉門,高明突然從背後擁抱過來,親吻了她。

聖子接受高明是在翌年三月她辭去了島子上的工作、回到東京約兩個月以後。

自十一月離別後的半年裏,聖子一直在思念著高明。

對於從未與男性有過親密接觸的聖子,僅有的一次親吻令之感受到極大的震撼。如果對象是與聖子年齡相仿的青年男子,或許也未必會有如此的反應。

因為在聖子心目中,高明的形象實在高大,就年齡相差懸殊這一點,其存在已是不可思議。這個自己一直尊敬崇拜而不曾奢望成為戀人的男子主動親吻了自己,真是做夢也沒想到的事,可卻實在地發生了。

一刹那,聖子躲開了高明。不過那是因為事發突然,聖子的身心都還沒作好應對的準備,而並非其內心要拒絕。

高明離開小島四個月裏,聖子的內心由震驚變為喜悅,並伴隨著思念。

雖然只有一次,高明對她說的“喜歡你”是鐵的事實,而且這樣的事實逐漸膨脹占據了她的整個心房。

在島上工作了兩年後,聖子辭去了那兒的工作。辭職時的理由是對中學生的教育失去了信心。上初中的孩子身體已發育成人,但精神仍處於微妙的多變期,對付那些進入青春期的孩子,聖子顯得太幼稚似乎也過於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