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 聞

“那是在十五年以前啊。”小池清子仍操著那種尖銳的嗓音說。

高村喜一郎一邊點著頭,一邊喝咖啡。這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旅館前廳的人很多,盡頭的咖啡館裏比較清閑。

“您來到久違的劄幌,覺得變化大嗎?”

“我後來又來過一次,是在奧運會之前,當時就覺得這兒變化挺大,讓人感到驚訝。這次想多待一段時間。”

“先生您絲毫沒變樣啊。”

“不,年齡是騙不了人的。你瞧,一多半白頭發啦。”

“您才四十四五歲吧。作為男人,剛入中年呢。”

“你年輕,接近四十了吧?”

“哎呀,我和先生同齡,您忘記了嗎?”

清子用略有謅媚的目光注視著高村。他們都是虎年出生,以前曾商量著辦個“虎之會”。

“那你是在三十歲前當上護士長的?”

高村在劄幌大學附屬醫院時,曾和小池清子共過事。腦外科雖不是個很大的科室,但她能在三十歲以前,在人才濟濟的大學附屬醫院裏當上護士長,說明她相當優秀。

與護士長那種嚴格形象略有不同的是,她經常勤懇地四處參加社會活動,對工作也十分熱心。有很多護理人員通過國家考試後,就悠閑自在地找個英俊男人嫁了,而在這種社會環境下,清子卻十分用功,經常在護理關系的學會上發表論文。

“你早年寫的那篇題目叫《對腦損傷造成知覺喪失患者的護理》的論文,我曾拜讀過。”

“您還記得這些?真不好意思。”

清子嘴上這樣說,臉上卻寫滿笑意。

“那時候真是拼命,只有年輕才能那樣幹啊。”

那時的清子青春洋溢,活潑可愛。她本來就是個矮個兒,長著一張娃娃臉,而且又留了個娃娃頭,劉海兒剪得整整齊齊,十足一副娃娃相。有的病人看到她帽子上的兩條線,不認為她是真的護士長。

現在的清子,已不再是昔日的模樣,不只有點兒發福,還戴著銀邊兒眼鏡,顯得穩重老成。

“可能是早年參加忘年會吧,你穿著連衣裙來,會場負責人把你當成了準護士。”

“您是說我與那時比較,相差太大嗎?”

“對誰都一樣。”

高村也比當年胖了十公斤,完全是一副中年人的模樣。

“男人那樣好啊!顯得有威嚴。聽說您在東京開著一家大醫院?”

“算是個法人組織,外表看著挺體面,實際經濟很拮據。現在已不是醫院大規模發展的時代啦。”

“院址在世田谷嗎?”

“在目黑。你下次去東京,就順便過去吧!”

“好的,謝謝!”

清子道謝後,重新凝視著高村。

“您電話打得真及時啊。”

“我有點擔心你是否還記得我。”

“我是不會忘記的。當我得知腦外科學會在這邊開,就預計先生有可能來。”

當高村知道在劄幌開這次學會時,就考慮到和清子會面。不過說實話,這並非因了對清子的懷念,而是想了解一下曾在清子手下工作過的坂井祥子的消息。

“您去過大學附屬醫院嗎?”

“去過,新老人員交替真快,基本沒有老同事了。也知道了你的近況。”

“隱居到那樣的鄉下,您感到驚訝吧?”

清子善於學習鉆研,以為她會長期留在大學附屬醫院,最後當上總護士長。而現在她是劄幌郊外一家個體醫院的護士長。

“我不適合大學這種嚴謹的地方。”

“是嗎……”

“目前所在的醫院雖小,但悠閑又自在。”

“我冒昧地問一下,你結婚了嗎?”

“實在抱歉,沒有人娶我。”

清子臉上堆起小皺紋,不好意思地微笑著。

“都變成老太太了,已錯過了結婚時機。再說一個人輕松自由……”

這話一半是真,一半牽強。年輕的時候,清子很有魅力,有部分職員和病人對清子有好感,但最終沒能走到一起,也許是由於清子過於耿直和一絲不苟的個性造成的。

“過幾年就去養老院啦。”

高村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心裏不免有些著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想打聽坂井祥子的消息。

如果迫不及待地發問,就會暴露自己的本意,所以不能急躁。要找準時機,順其自然地切入話題。

“最近能見到以前的人嗎?”

“很少見,自己最近不大外出。大約半個月前,我碰到過野澤。”

野澤當年是大學附屬醫院門診部的護士長。

“她和她孫子在一起呢。她比我大十多歲,有孫子是自然的事。”

“那她現在不在醫院幹了嗎?”

“是的。她後來在醫院幹小時工,幹到兩三年前。另外,我還見到過山崎和竹田。”

高村等著她說出坂井祥子的名字,卻沒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