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越澤推開艙門的時候,船艙裏空無一人。還沒放下的心再次懸起。按理說,寧錦年不會敢造次。

越澤盯著地毯上某片臟亂的汙漬,和一角大片的水漬,皺了眉。

這時船弦上有人大聲喊:“三哥,這裏!”

越澤奔去船弦,刷著白漆的甲板上積滿雨水,夜空下著雨,倪珈就這樣側身躺在一池雨水裏。墨發如海藻般暈開,大紅色的裙擺像玫瑰一樣綻放。

紅衣堪堪裹住她的胸腹,白凈的肩臂與修長的雙腿皆是光露在外。黑夜之中,紅裙之上,她的身體在夜色風雨裏白皙得耀眼。

越澤飛快奔下舷梯,踩踏著沉積的雨水跑到她身邊,清冷的夜裏,她的臉頰上染著霏霏的紅暈。他脫下風衣,抱她起來裹著,她突然睜開眼睛,眸子清亮像水洗過,一瞬不眨地看著他。越澤被她看得一怔,心跳莫名漏了好幾拍,仿佛被她看進心裏。

下一刻,她彎起唇角,牽出一絲淺淺的笑:“你來啦?”

越澤心神微顫,手忙腳亂把她撕開的裙擺打了個結,勉強遮住她白凈勻稱的腿。

他拿風衣裹住她,將她橫抱起來,問:“冷嗎?”

她搖頭,勾住他的脖子,唇角含著一抹笑,喃喃:“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

她聲音細細的,仿佛柔軟的手指在他心弦上撩撥一把。越澤發現她不太對。

她在雨水裏浸了那麽久,渾身冰冷,雙頰凍得雪白,唯獨顴骨處是鮮艷的潮紅。嘴唇也是慘白的,還有深深的牙印,像是狠狠地忍受過一番苦痛折磨。

他想,她怕是凍得太厲害,所以到了他懷裏便格外渴望溫暖,又或許幾小時的困境擊潰了她的心理防線,所以到了他面前便格外期待保護。

他的心一扯一扯的痛,不免把她抱得更緊,飛快跳下船上了車,拿幹衣服裹住她,狠狠摟在懷裏。

天已破曉,淅淅瀝瀝下著雨,開車上橋時,道路已疏通,警察拉著警戒線清理著狼藉的大橋,檢查過往的車輛。

車流走走停停。

越澤漸漸焦急,上車沒多久,倪珈身上的冷氣便退散,溫暖起來,越來越燙。

至始至終她都隱忍顫抖著,一開始他以為她冷,後來又以為她是體內燒得難受。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她怎麽了,只知她見到他後像孩子一樣,手臂纏著他的脖子不松開,勒得他有點兒喘不過氣來。

他又不舍拉開她的手,艱難地低下頭,輕聲問:“怎麽了?”

橋上,她從他視線裏墜落的一瞬間,他腦中頃刻間只剩兩個字:完了!

27年,他從沒經歷過那一刻的絕望與恐慌。

他發誓一定要找到她,一定再不松手。

倪珈意識回籠時只覺神清氣明,體內的灼熱已褪盡。

醒來是聽到熟悉的聲音,嘶啞,甕聲甕氣,但就是她親愛的弟弟:“難怪我去德國她沒屁顛顛跟著,原來跑去湖城賭錢了。這麽大的人了真不省心,一天不看著她,就到處撒歡兒。”

倪珈睜開眼:“一會兒不說我壞話會死啊!”說完才見,越澤也坐在一旁,眸光淡淡,眉宇間有點疲憊,卻依舊清明。

倪珈想起昏迷前一刻他們在汽車後座做的事情,有點尷尬,捋了捋散亂的頭發,別著臉沒看他。

越澤神色不明,視線淺淺地籠著她,沒什麽情緒波動,不鹹不淡地問:“感覺好些了嗎?”

倪珈垂眸點點頭:“嗯。”末了,補充一句:“退燒了。”

話音未落,倪珞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倪珈吃痛地捂著前額,怒目瞪他,倪珞還十分理直氣壯:“拜托,你好好照顧好自己行不行,別拖累我啊!”倪珞嘴裏叼著溫度計,無比郁悶,“下次再在不通知我的情況下發燒,當心我揍你。”

倪珈一愣,這才知他跟她心靈感應地生病了。

倪珈十分開懷,看著他紅撲撲的臉蛋兒,忍不住咯咯笑,上前揪住他的臉:“哇,好燙哦,跟蒸過的饅頭一樣。”

倪珞無比暴躁,一手取出溫度計,一手就要打開倪珈的手。

下一秒,蘇醫生的爆栗就在倪珞頭上炸開:“又不規矩。”

倪珞:“你怎麽不……”

蘇醫生奪過溫度計重新塞到他嘴裏:“閉嘴!”他是從小就管倪珞的專人醫生,所以很有威信。倪珞乖乖含著溫度計,憤憤瞪了倪珈一眼。

越澤在一旁淡淡看著她和倪珞相處時的輕松愜意,由心底而生的笑顏,覺得稀有。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仍是不沾染半點兒情緒。

倪珞朝越澤咕噥:“對了,越澤哥,你喜歡的那個女生追到手了沒?”

越澤瞟了一眼倪珈,後者低頭垂眸,他定定道:“嗯,追到了。”

倪珈輕輕咬唇,說實話,這件事她還真沒想好怎麽對倪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