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3頁)

我竟一時有些心猿意馬,陪他默立了片刻才道:“宮內人多眼雜,奴婢就不多陪了。”他出聲叫住我,卻想了一想才道:“罷了,我若問你名諱,你想必會怕我隨口說漏了,多謝今日相助。”

我搖頭笑笑,又低聲囑咐那小宮婢幾句,便躬身告退了。

此事過了兩三日,宮中無人私下議論,算是有驚無險。

沈太醫又來復診了一趟,見我還算遵醫囑,笑著囑咐了兩句,當場寫了個方子遞給我。不知為何,自打初次見面,我就覺得此人感覺很怪。他從不忌諱我是郡主,言語總有取笑,連宜平都私下感嘆是不是這太醫特別。

我左右不踏實,便讓宜平去偷打聽了下他的來路。此太醫姓沈名秋,還有個親哥哥在尚藥局,叫沈南蓼,兄弟二人在尚藥局地位超然,大哥是頗得聖上賞識,而他卻是因幼年師從“醫神”孫思邈而聞名。

宜平仔仔細細地說完,我才算徹底明白了。

那夜囑咐宜平請個年輕的,不過是找個能鎮得住的,免得在宮中私下說些不好的。此時我才知道那夜的誤打誤撞,竟讓我尋了個醫術高超,地位尊崇的。難怪,他與我偶有交談都不甚在意我身份……

此事在晚膳時,我實在憋不住就說給了婉兒聽,卻換得她掩口嘲笑:“我說你怎麽好幾日不見出宮,原來是染了酒刺,”她欽佩地嘆了一聲,道,“連太平公主要請小沈太醫診病,也要看他當日心情,你當真是好命,連個酒刺也要醫神的關門弟子親自開方診病。”

我替她添了些菜,郁郁道:“姐姐你就別嘲笑我了,他哥哥,也就是那個沈南蓼,當真是頗得皇上賞識?我怎麽從未見過?”

皇上頗疼惜宮內住著的公主郡主,每有染病皆是要尚藥局中年資長些的親看。倘若他真受賞識,去年我正月那場高燒,諸多中老太醫會診,怎麽就不見此人?

婉兒頗為隱晦地打量我,看得我莫名所以。半晌她才嘆口氣,道:“此話我本不願說給你聽得,可讓你知道也好,免得你日後得罪他,”她輕掃了一眼門外,道,“沈南蓼是皇上的新寵,如今來薛懷義那和尚都比不得他的地位。”

新寵?我擡眼看她,見她又點點頭。

在宮中這兩年,我因婉兒的提點,漸懂得那常穿僧服人高馬大的人叫薛懷義,是皇上在宮外私養的面首,卻從未聽她說起過太醫沈南蓼……腦中忽然閃現出一月前太液池邊那幕,那個男人莫非就是沈南蓼?

她接著,道:“此人比薛懷義老道不少,薛懷義是人前跋扈,心思卻淺,而他——”她默了片刻,道,“與我同年入宮,能步步為營走到今日這地位,我光是想著就覺此事蹊蹺。”

我聽在耳中,沒有接話,又自暖金盤中夾了一塊酥山,放到她面前。

婉兒忽地想起什麽,笑看我道:“說些與他有關的事,你可願聽?”我手微一頓,看她三分戲謔的笑意,立刻明白她說的是什麽了,只笑笑道:“姐姐不是勸我放下?為什麽還要有意提起。”婉兒,道:“你們在我眼裏都還是孩子,青澀懵懂之情也純粹,也易忘。說給你聽些太子身邊的事兒,或許於你日後避開禍事有益。”

我心頭一暖,看婉兒認真道:“多謝姐姐一直以來的照應。”婉兒輕挑眉,搖頭笑道:“或是因為我與你投緣,或是因為你姓武,總之我有意提點你的話也是為了自己。我自宰相府入掖庭,再自掖庭入蓬萊殿,均是憑著皇上的一句話而已,但皇上之後呢?你們與皇上有血脈之親,若能記得我曾做的,或許日後便是一根救命稻草。”

相識近三年,我從個九歲的孩子到如今,她點滴所做又豈都如她所說,盡是為了自己?她今日直白的感嘆,讓我有些接不上話,靜吃了半塊酥山,才笑道:“姐姐何必把九分真心說成了十分算計?”

婉兒托下巴看我,道:“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反而會記得我的好,”她笑著搖頭,道,“好了,繼續說事情。那日臨淄郡王入宮出了些事,你可聽說了?”

我佯裝不明,道:“什麽事?”

婉兒倒沒太留意我,繼續道:“臨淄郡王在鳳陽門遇人阻攔,言語沖突時,竟立於馬車上斥責說‘我李家王朝,幹你何事!’。”我忙接口,道:“郡王入宮時,不正是舅舅們入宮覲見的日子?”她點頭,道:“好在,皇上是在蓬萊殿聽臨淄郡王請罪,才曉得此事,若是在覲見當時必然是個不小的責罰。如今正是風口浪尖,當著諸位王爺,皇上是斷不會護短的。”

我點頭附和,她繼續道:“那日我和太平公主都在蓬萊殿,見臨淄郡王下跪請罪都嚇了一跳,可你猜皇上聽後如何說?”

這也正是我最想知道的。我忙道:“皇上可是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