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第2/3頁)

我伸手,擦幹她又新落下的淚,她自幼在李隆基身邊長大,雖是婢女的身份,想必也是用了心,用了情的。

“這宮內不是你簡單的一個念頭,就可以摸透走順的,你剛才也說,我自降生起就帶著武家姓氏,可算是身份尊貴,可你卻從沒見過,我曾有多少次在皇姑祖母面前下跪求生,”我只覺得胸口憋悶,默了會兒才又道,“你若有心,我放你回臨淄王府。我雖在他面前已不能開口,但他不是個不解風情的,你的心思他總會明白。”

她含淚看我,忽而一笑:“縣主錯了,臨淄王府美女如雲,我不想只在一個院子裏,終日等著郡王偶爾記起我,看我一眼,我想幫他,幫他拿到他想要的。”我看著她,這笑意才像是冬陽,即便是寒冬熬人,卻總有陽光及身。

當初給她這個名字的人,是不是也看到了她真正的性情?

“你的名字,是李隆基給的?”

她眼中暖暖的,點頭:“是,是郡王初次見我,賜的名字。”

“好好歇著吧,”我終是坐不下去,站起身,“你的事我會好好想想,記住我的話,不要妄動,否則極可能適得其反。”我說完,對她安撫一笑,剛想離開,她忽然喚了我一聲縣主,我回頭看她。

“縣主和壽春郡王,可是……可是真如宮人說的那樣?”她眼中掛著期盼,像是在等我搖頭。對於宮中傳聞,夏至也會偶爾對我說上兩句,話語不堪至極,或許這正是她病倒的原因,自己心中一直憧憬的人被人如此辜負,多少會不甘吧?

我轉過頭,不再看她:“是,也不是。我和壽春郡王開始的太早,真正知道內情的人極少,有些話你不適合聽,我也不會說。好好養病。”

話說完,身後再沒什麽聲音。

我這才拉開門走了出去,這場雪來的太急,宮中不少人都還是身著春日薄衫,草草用袍帔裹著身子,我一路走回去,遠遠就見夏至跑來,躬身道:“婉兒姑娘來了,說是陛下傳一眾皇孫賞雪,傳縣主去伴駕。

入奉宸府時,一側候著的兩個小內侍忙上前拂雪,我有些心不在焉地想著冬陽的事。她心性太強,若是留在宮中,總有一日會引來殺身之禍,可是……這件事究竟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姐姐,”身後忽然有人出聲,我扭頭看,竟是仙蕙。她周身藕色衣裙,青色袍帔外也是落滿了雪,正對著我走過來:“姐姐,我今日入宮就想著或許能見到你,沒想到真如願了。”她邊說,邊興奮地跑了兩步,拉住我的手。

兩年未見,她眉眼已盡數張開,雖不及裹兒那般天資,卻也是漂亮的晃人眼。尤其難得的是,她笑起來還是那麽清澄澄,不帶半分心機。

我笑著伸手捏她的臉:“都快做人家娘親了,不能再這麽跑了。”她紅了臉,吐舌頭道:“我還覺得自己很小呢,都是延基……”她說完,臉已是紅到了耳根,我不禁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初入宮,她還是個小姑娘,整日纏著李成器,甚至會悄悄問我是不是哥哥最好看。轉眼間已經是快做人母了,想想就覺得有趣,我暗嘆口氣,低聲道:“你看我不過是雙十的年歲,怎麽看著你這樣子,總覺得自己是要到不惑之年了?”

她咬著嘴角,笑出聲,不再理會我的調侃,扣著我的腕子就入了殿。

因突降雪,殿內又添了火盆,四下盡是衣香鬢影,好不熱鬧。

我剛一進殿,眾人就忽然停了聲音,皆是往這處看。我有些愕然,正覺得蹊蹺時,才掃見李氏皇族那一處,待看到王寰和元月,才恍然一笑,原來今日不止是皇子皇孫,武家諸王,這些王妃正室都已來了。

仙蕙看著架勢,又見皇姑祖母未在殿內,立刻冷下臉:“諸位郡王親王,可是被大雪凍到了,怎麽都不會說話了?”她如今是武家媳婦,又是太子親女,說出這種話自然更添了尷尬。倒是婉兒先掩口笑,搭腔道:“小郡主這是孕氣大了,快落座吧。”她說完,又持觴敬了武三思一杯,武三思立刻笑出聲:“本王還以為只有府裏那些女子是這樣,看來世間女子皆如此,皆如此啊。”

他說完,一仰而盡,殿內眾人也隨著相繼笑起來,各自將目光散了開。

我攥著她的腕子,示意她隨我落座,無奈道:“這裏都是大你不少的人,怎麽這麽莽撞?”仙蕙氣鼓鼓地看我:“他們都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為什麽,還不是因為成器哥哥只肯與你日日私會,卻不肯娶你。”

我詫異看她,明明是極不堪的“私會”二字,怎麽落到她嘴裏就讓人想笑?她這一句話,倒像是一劑良藥,將冬陽的事淡化了不少,我笑道:“你是聽誰說的?”她哼了聲:“當然是大哥和延基,他們兩個日日飲酒,總能說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