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第2/2頁)

“這是,你大哥親筆字跡,”我慢慢地緩著胸口的氣息,努力讓自己說完這番話,“中間圈了一個‘念’字,這就是兵符密令,宮中成器的心腹見令如見人。隆基,”我反手握住他的手,“速去奪宮,你父王這一脈身家性命,武家人的性命,我都交給你了。”

韋後既敢弑君,又怎會在宮中沒有安排。

太平少年出嫁,勢力大多在大明宮外,她口中所說的三成變數即是宮中內應。李隆基只要有這內應,就有機會搶在太平之前入宮,斬殺妖後!

而這之後,李隆基是否能放過我們,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李隆基呆呆看著那字條,過了許久才小心折好,將我放在一側太平的臥榻上,輕用手背碰了下我的臉,柔聲道:“大哥的字我認得,在來俊臣冤獄案的前後,他筆鋒細微處已有改變。永安,”他的神色出奇的感傷,“我只知他愛你至深,卻未料他在那時,就已給了你如此承諾。我比他,差的太遠。”

聽他提起成器,我心中一軟,微微笑起來,沒有說話。

這麽多年,無論是在何處,我都始終帶著這張字箋。那早已刻入骨中的字跡,觸筆的力道卻極重,只有短短十六個字:

不怕念起,唯恐覺遲,既已執手,此生不負。

中宗暴崩,韋後臨朝稱制。李隆基與太平公主子薛崇簡等人以萬騎兵攻玄武門,誅韋氏。二十四日,相王李旦即皇帝位,是為睿宗,改元景雲。

父皇登基後,三日內自宮中來了數道旨意,均要立成器為皇太子。

卻因府中無人接旨而一再耽擱。

我始終在生死邊沿,時而清醒,時而又沉沉睡去。每每睜眼看到的都是沈秋捏著銀針,到最後都覺得好笑,輕聲道:“你如今並非禦醫,這般衣不解帶侍奉左右,成器又遠在千裏之外,當真不怕傳出什麽閑言碎語?”沈秋哭笑不得,道:“當年我身為尚衣局的妙手神醫,卻每每深夜入你寢房,若有閑言碎語早該有了,此時老了,皮糙肉厚,早已不怕了。”

我抿唇笑著,剛想說什麽,他又添了一句:“陛下登基後,李成器大軍連戰連捷,如今已班師回朝,似乎已不是千裏之外了。”我心頭一跳,欣喜看他,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喜訊攪得又是一陣心悸,漸喘不上氣來。

他蹙眉,猛地刺向我幾個穴道,輕撚針道:“勿喜勿悲,否則就是我師父從墳裏出來,也救不下你了。”我順著他的話,閉了會兒眼,才悠悠一嘆:“告訴我,我是否還能等到他回來?”四下裏安靜的出奇,他竟沒有答我這句話。

連沈秋都不敢開口,怕真是無望了。

我暗嘆口氣,若非那日李隆基將沈秋帶去,我早已是黃泉路上一孤魂,何必如此貪心?我睜眼看他,道:“我可能下地走走?提筆寫幾個字?”沈秋搖頭一笑:“你要假冒李成器的字,去舍掉這個太子位?”

我也笑,輕點了下頭。

他立刻吩咐一側的夏至準備墨筆,親自和冬陽將我扶到書案邊。

雖然這是李成器的決定,可當筆觸到紙上時,心頭卻襲上了一陣酸楚。猶豫良久,方才用他的筆跡,寫下了他的意思:“儲副者,天下之公器也,時平則先嫡長,國難則歸有功。若失其時,海內失望,非社稷之福,臣今敢以死請。三郎誅韋氏,平禍亂,弘不世之功,當為儲副。”

二十七日,帝長子李成器固讓再三,睿宗終立李隆基為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