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番外(第2/3頁)

千百年後,恐怕再沒有知道這驚心動魄的一生,而只知,他是一個讓出太子位的皇長子。

沈秋知道今日宮中一定大擺筵席,叮囑我不能飲酒、不能晚睡後,拱手而去。

可才沒走兩步,就頓住腳步,回頭,清了清喉嚨,有些不太自然地多添了一句:“郡王定是要喝酒的,男女房事也會將酒氣過給你,今晚——”我臉頓時熱了,低頭嗯嗯了兩聲,都沒太敢多看他的眼。

沈秋走後沒多久,李成器就遣人來接我入宮。

待進了宮,也已入夜。

宮中綿延不絕的燈火,讓我終於有了些新帝登基的感覺。論身份,我並不能真的和成器並肩而坐,在宮宴上露面,本沒有想到要來,沒想到隆基卻意外堅持。

更沒想到的是,馬車停下來的地方是我曾經多年在宮中住的地方。

我慢慢從馬車上走下來,看著空空無人,只有守門人的雁塔,問迎來的宮女,究竟為何要帶我來這裏?“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陛下的口諭,讓縣主在此等候。”

縣主?

自嫁與成器,從未有人如此喚過我,她一個小小的宮女又怎敢有如此口氣?看來,真的是隆基的意思了。

他如今是當朝皇帝,手握天下的人。

雖然宮中有太上皇,宮外有太平,腹背都有人在削弱他的皇權——他卻仍舊是皇帝。

我揮去身邊人,知道無處可去,只能獨自一人走上了樓。

這裏每一處轉角、每一層樓梯,我都深深地記在腦海裏,嫁給李隆基前,拿到李隆基休書後,我都曾住在這裏。

一塵不染,處處皆是。我推開三樓的門,走進去,有風從敞開的窗吹進來,將桌上的紙筆吹得淩亂。連擺放的物品都一模一樣嗎?隆基,你想說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終於有了腳步聲,走進來,還未近,就有濃重的酒氣:“永安。”他的聲音仍舊清麗,像是個少年。

我轉身,恭敬行禮:“陛下。”

“永安——”他盯著我,輕聲說,“永安,我是皇帝了。”這語氣太像他年少時,還沒表露出任何感情時的那種依賴和信任。

我擡頭,微微笑著說:“恭喜你。”

不是陛下,而是你。

那個我從十幾歲就護在身後,拼了性命去保全的小郡王,李隆基。

龍袍加身的人,雙目卻有著三分酒意七分傷感。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再進,似乎又猶豫了,就這麽尷尬地站在那裏,緊緊地盯著我。

“永安,如果沒有你的執念,今日被封後的一定就是你,”他眼睛有些發紅,不等我說什麽,馬上又笑起來,“說這些有何用,朕真是醉了。”我輕輕點頭,微微笑著,恢復了對一位君王基本的尊敬:“陛下是醉了,臣妾告退。”

我低頭,想要離開,卻覺腕間一緊,被他扯了回去。

“永安……”他的眼睛,越來越紅,聲音低下來,“我會讓大哥任刺史,你們離開這裏,越遠越好。”心底沒來由地一抽,我沉默片刻,問他:“你……準備動手了嗎?”

朝中七位宰相,有五位出自太平公主門下。

而朝中百官,有半數依附於這位公主。

所以,當年成器明明知道是太平喂我喝下毒酒,卻什麽也不能做,因為還不是時候。這位當年深受皇祖母寵愛的公主,連如今在宮中的太上皇也要讓她三分,而隆基新帝初登……我沒敢再往下想。

這麽多年,不管李家武家,已經死了太多人。

太平就是最後一道阻礙,除掉她,才能保李家天下的長治久安。

李隆基手攥得很緊,也不答話,過了許久才終於慢慢松開手,兀自一笑:“永安,倘若我身邊有你,恐怕這天下早就太平了。”我沒答話,再次躬身告退。

這次他沒再攔我。

我沿著樓梯,一路走下去,剛才到二樓就看到李成器有些微醺地站在窗邊,背對著樓梯處。我忍不住彎起嘴角,慢慢地走過去,伸出手,未料還沒觸到他身上的衣衫,就被他反手握住了手:“你再不下來,我就要上去了。”他的聲音微微帶著笑意。

竟然,還有從未有過的醋意。

吃醋?李成器?

我心底忽地柔軟下來,輕輕貼上去,環住了他的腰:“你還會吃醋?”他的笑聲難得有些放縱,或許是因為喝了酒,十分悅耳醉人:“那是當然,我將這天下江山讓給了他,他若再對你有分毫非分之想,豈不是欺人太甚?”

今日這是怎麽了?我越發覺得可疑,從他身後繞過去,不解地看他的眼睛。

哪裏有醉,那漆黑的眸子分明有著一抹狡黠的笑。原來如此,全是說給樓上的那位新帝聽得,用我做幌子,提醒他要對家中幾位兄長忌憚幾分,免得日後又是一場場的手足相殘。成器的意思我自然懂,也樂得就勢配合,索性將臉貼到他胸口,忍著笑,輕聲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