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第2/3頁)

瀝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正待發作。汽車“吱”地一聲刹住了,差點闖了紅燈。

然後,剩下的路,無論我如何胡攪蠻纏,他都專心開車,一言不發。

到了咖啡館,他下來,表情漠然地替我拉開車門。我穿上大衣,從包裏拿出那條René送我的圍巾,戴在脖子上。我好奇心太強,想知道René為什麽不讓我在瀝川面前戴這條周圍巾。

果然,瀝川眼波微動,問道:“這圍巾哪來的?”

“雙安商場,三樓專賣部。”

他“嘩”地一下,把圍巾從我的脖子上解下來:“不許戴,沒收了。”

“這麽冷的天,不讓我戴圍巾,想凍死我?”

“不許你戴這一條。”

“為什麽?礙你什麽事兒了?”

“這是——”話到嘴邊,他及時地刹住。然後,神情古怪地看著我。

我恍然大悟:“這……該不是Pride(注:同性戀遊行)時候用的吧?”我把圍巾拿到手中翻看,尋找彩虹標記。

“噗——”看著我慌張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不是。你願意戴就戴著吧,我去找René算賬。”說完,他開車,一溜煙地走掉了。

咖啡館裏飄著熟悉的香味。一位服務小姐在門口端著一盤咖啡的樣品請路人品嘗。

我推門而入,要了杯中號咖啡,在窗邊找到一個座位。

收音機裏放著田震的歌:“眼前又發生了許多個問題,有開心也有不如意。心情的好壞總是因為有你,從沒有考慮過自己。……”正唱到高潮,有個人向我走來。乍一看,我還以為我見到了朱時茂。那人目如朗星,雙眉如劍,身材高大,神情和春節聯歡晚會上的朱時茂一樣嚴肅。我卻覺得他的嚴肅有點搞笑的意味。

我繼續喝咖啡。

“朱時茂”走到桌前,微笑著說:“請問,是謝小姐嗎?”

“是。請問你是——陳先生?”

收音機裏的歌似乎暗示著什麽:“搖搖擺擺的花呀它也需要你的撫慰,別讓它在等待中老去枯萎。”

“陳九洲。”

他坐下,又站起來,問我要不要甜點。我說不要,他自己去買了一杯拿鐵。

“艾瑪說,謝小姐的英文很棒。” 一聽見他以這麽親熱的口吻來稱呼艾瑪,我懷疑他是艾瑪dump掉的某個戀人。艾瑪和很多男人談過戀愛,戀愛完畢,又成功地將這些男人全都變成了她的朋友。艾瑪說男人是資源,不可以順便浪費,總有用到他們的時候。所以艾瑪的業余生活很豐富,要和這麽多曖昧的男友周旋。

“湊合。”

“謝小姐是北京人嗎?”他的普通話倒是挺動聽,就是過於字正腔圓,且有濃重的鼻音,有股話劇的味道。

我們的對話正朝著傳統征婚啟示的敘事方向發展。各人自報家門學歷、經濟狀況、往下就該談婚否不限、房車齊全,工資NK,誠覓X歲以下,五官端正之有愛心人士……

“不是。”

“那麽,謝小姐是哪裏人?”

“這個重要嗎?”

陳九洲總算說了一句很搞笑的話:“不重要,不過,談話總得繼續下去,是吧?”

雖然相親的時間定在三十分鐘以內,陳九洲卻和我談了快一個小時。這期間我一共說了不到十句話,有一半都是“嗯,哈,是嗎”之類。陳先生氣勢磅礴地介紹了他的工作、公司的運營計劃、炒股心得、他在海南島的渡假別墅、京城裏的豪華俱樂部,還說可以帶我去國外旅遊。我說不感興趣,他就搖頭嘆氣:“你是學英文的,居然沒去過英語國家,沒見識過那裏的文化,實在是有點可惜!”

我一面默默地聽他說話,一面閑看門外的風景,一面撫摸指甲。過了一會兒,他禮貌地告辭,沒問我的電話。

然後,我四下張望,等待二號選手。臨桌上有個高個子男生,懶洋洋地舉了舉手說:“是我。”

我這人比較容易被美貌擊中。高個子男生有一副酷似金城武的長相,非常帥,而且清純。他應當不算男生了,但他的身上有股很重的學生氣。

“金城武”的手上有一大疊白紙,上面寫滿了算式,那種長長的復雜的公式,各式各樣奇怪的符號。真是好學生,約會不忘帶著作業本。

可是我還是表達了我的驚奇:“你用手算?不用電腦嗎?”

“電腦?”他搖搖頭,“太慢。”

“你算得比電腦還快嗎?”不會吧?我國的物理學博士,不會還處在手工算術的階段吧?

“第一,我在推導公式,不是在做算數。”他說,“第二,是的。如果我把這個公式扔給電腦,再給它一些數據,要算好幾天才有結果。”

“那麽說,《終結者》裏機器人統治地球的事情,是錯的?”

“當然。電腦怎麽能夠賽過人腦?”

“你是學什麽的?”“物理。你呢?”“英國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