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原來顧家瑞身邊的嬤嬤是秦家人。

夏初嵐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秦蘿對顧家沒有所圖, 不代表她那些父兄也沒有。時下嫁女都有富嫁的風俗,更別說二爺就顧家萱這麽一個女兒, 到時候肯定要風風光光地辦婚事。秦家怕二爺的家產要給顧家萱拿走許多, 就設計此事,最好讓二爺厭棄了顧家萱, 這樣家產就能守住了。

若是再往深點的地方想, 二爺比秦蘿年長許多,肯定要走在秦蘿的前面。顧家瑞又是二爺唯一的兒子, 以後所有東西都要留給顧家瑞和秦蘿的,秦家還怕撈不到好處?

秦蘿被自己的娘家算計, 她自己還被蒙在鼓裏。而且以秦蘿的性子, 若是知道真相, 可能會受不住打擊。她剛剛動了胎氣,不能在這個時候再受刺激。

夏初嵐自然而然地聯想了許多,心思百轉千回。她有原主的全部記憶, 可能還有原主殘留在身體裏的意識,又在這個世上活了幾年, 有時候自己都覺得說話做事已經越來越像這個時候的人了。

秦蘿看著夏初嵐的神色,隱隱覺得不對勁,便問道:“妹妹可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夏初嵐笑道:“沒什麽事, 就是跟萱姑娘說的事對一對。姐姐好好休息吧。”

秦蘿剛才被顧居敬折騰了一下,確實有點累了。這會兒是強打著精神跟夏初嵐說話。她躺在床上,夏初嵐為她蓋好被子,靜悄悄地退了出來。夏初嵐沒有直接離開顧家, 而是坐到花廳裏,叫人去將顧家瑞身邊的嚴嬤嬤請來。

嚴嬤嬤聽說是夏初嵐要找她,覺得十分奇怪。自己是照顧公子的,跟相府那邊可從來沒什麽瓜葛。但夏初嵐雖不住在顧家,到底是相爺的妻子,嚴嬤嬤也不敢怠慢,連忙去往花廳。

她之前也沒見過夏初嵐,但還是一眼就認出坐在花廳裏的明麗少婦就是相爺的夫人。杏黃裘衣,妝花褙子,銀泥裙,身材在重重包裹之下,仍顯纖細玲瓏。早就聽聞相爺娶的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還是紹興首富夏家的家主。這麽年輕的女家主,嬤嬤還沒見過。

夏初嵐正在看案上木質蓮花座的白瓷香合出神,眼角的余光瞥到一個五十歲上下,兩鬢有些花白的婦人走進來,便端起茶碗吹了吹。嚴嬤嬤行禮道:“老身見過夫人。”

“你就是嚴嬤嬤?”夏初嵐邊喝茶邊說道,“平日你照顧公子辛苦了。”

嚴嬤嬤笑道:“夫人說得哪裏話。老身本就在秦家做事,現在跟著二夫人到了顧家,自當盡職盡責。二夫人平日待我們這些下人也很寬厚,小公子伶俐可愛,能伺候他們是老身的福氣。”

這個嚴嬤嬤能說會道的,也是個心思活絡的人。若非如此,恐怕想不出這樣的計謀。夏初嵐笑了笑:“我把你叫來,也沒有別的事,就想問一問,萱姑娘跟二夫人爭執那夜,到底發生了何事?我聽萱姑娘說,當時小公子身邊沒有一個人?”

嚴嬤嬤的眼珠飛快地轉了轉,然後從容地說道:“萱姑娘也真是的,怎麽能這樣亂說話呢?當時小公子身邊肯定跟著一個嬤嬤,大概是小公子鬧著要什麽東西,那嬤嬤看到萱姑娘在,就讓她代為看顧一下。怎知道返回去的時候就看到萱姑娘站在榻邊,小公子被熱水燙了,哇哇直哭呢。不是老身多嘴,萱姑娘平日裏就驕橫跋扈的,二爺和二夫人不知道有多頭疼。”

那個嬤嬤和乳母必定也是被秦家收買的,所以嚴嬤嬤才能說得這麽順口。她越是鎮定從容,對答如流,越說明有問題。尋常人回憶幾日前發生的事情,都會停頓一下,努力記清細節。因牽涉到主人家,也會更謹小慎微。想必這番話在嚴嬤嬤心裏已經演練過數遍了,才能如此自然。

“那熱水是你們放在公子身邊的,還是萱姑娘放的?”夏初嵐繼續問道。

“自然是萱姑娘。老身等幾個人很小心,不會把危險的東西放在公子的身邊。”

夏初嵐點了點頭,又轉著自己手中的茶碗問道:“那裝熱水的茶碗是像我手中這樣綠釉的,還是如同擺在圓桌上的那套白瓷?”

嚴嬤嬤順著夏初嵐的目光,看了看屋中擺放的白瓷茶具,不知她問這個幹什麽,回答道:“應該是跟夫人手中的茶碗一樣。”

夏初嵐淡淡笑道:“我剛從二夫人那裏出來,看到她屋裏的圓桌上也擺放著相同的白瓷茶具。我猜想府中各處大抵相同,應該是在同一個窯子定制的。我手上的這種茶碗則是專門用來接待客人的。我想請問嬤嬤,你說熱水是萱姑娘倒的,她為何不用屋中本就有的白瓷茶碗,而要專門跑去拿給客人用的綠釉茶碗呢?她離家日久,恐怕連這茶碗擺在哪裏都不知道吧?”

嚴嬤嬤愣了一下,這才發現夏初嵐問她的話都是下的套,她好像不小心就鉆進去了。此時她已經沒有剛才的鎮定,也不敢再掉以輕心,胡亂說道:“或者是老身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