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頁)

她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自己前一刻還在兩難,他這會兒就作出決定了。她擡起頭,尖尖的下巴擱在他鎖骨,往上遊動,親他的嘴角。這樣的心意相通,確實是前世結下的緣分。現在她只專注於傾聽,黑暗裏她就是個啞巴,不說話,是不想讓他因為聽不見而著急。

就這樣吧,就這麽決定,全照他的意思辦。男人能尊重你是好事兒,就怕只圖自己快活的,消耗了熱情和愛意,最終受苦的是女人。

一夜交頸而眠,一夜相安無事。

汝儉頭天醉得厲害,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開了房門一看,妹子在院裏晾衣裳,奇道:“今天不上鋪子裏去了?”

她唔了聲,“晚些再去,昨兒你說的話我也想過,老這麽拋頭露面不好……等東西賣得差不多了就把鋪子盤出去吧!”

汝儉聽了看她一眼,點頭道:“原就該這樣,姑娘家的,讀書繡花也比做買賣強。家裏又不是揭不開鍋,還指著你那點進項貼補麽!北邊的山頭經營好了,夠你賺幾輩子的了。”

她笑了笑,轉身給他打水洗臉,都弄得了,進屋布置早飯。

汝儉經歷過生死,身體方面很注重保養,院子裏打一套拳,末了叩著齒進來了,坐在那裏也不著急吃飯,上下牙磕得哢哢作響。

“巷子裏來了新街坊?”他咧著嘴邊咬合邊說,“什麽來頭呀,走動過沒有?”

他那模樣有點可笑,不過叩齒是京裏大爺們慣常使的養生手段,當初孫思邈提倡的,叩齒三百六,能活九十九嘛,清早上就在那兒嘎登嘎登空咬。定宜裝作尋常,盛著粥說不知道呀,“來了有程子了,沒見人進出。興許這兒和北京不一樣,北京人好熱鬧,愛串門子,這兒人不的,愛關門各過各的吧!”

汝儉歪著腦袋若有所思,“我近來忙外頭,沒怎麽留意身邊事兒,你既然打算把店盤出去,一個人在家也無聊。回頭我托人買個丫頭吧,窮家子養活不了閨女的,願意把女孩兒送出來做工。”

她卻說不要,“好好的買什麽丫頭,六歲往後自己還常被人使喚呢,現在使喚別人,我張不開嘴。倒是你,我聽說有人給你做媒了,早早娶個嫂子回來和我做伴,比買什麽丫頭強。”

汝儉難得有害臊的時候,轉過頭去,叩齒的聲音可小多了,“沒有的事兒,聽人瞎說呢!”

她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現在這情況,娶了親怕將來對人家不利,自己吃過苦的,不願意拖累不相幹的人。她嘆口氣,把筷子遞了過去,“咱們現在挺安定,往後也會慢慢好起來的。如果十二爺不再滿世界找我們了,長白山那頭又說溫家哥兒仨都死了,咱們隱姓埋名,活得和尋常人一樣,怎麽不能娶親呢!你說要光大咱們溫家的,你把我嫁了,我出了門子生兒育女,還是跟著人家姓。不像你,溫家的重頭在你,你趕緊娶房媳婦兒開枝散葉吧,別整天介忙做買賣,把自己耽誤了。今年可二十八了,再晚兩年,老頭兒了,沒行市了。”

他憋半天沒說話,隔了好一會兒才道:“老爺子壞事那年我十五,家裏給定過一門親。姑娘家住秦老胡同,她阿瑪給皇上管金庫,家裏頭富裕。像招遠、遵化的皇商,給他們家上供,狗頭金論車送。那官是個肥缺,就是銜兒不高,從四品,願意巴結軍機上的人。那時候是誠心結親,家裏姐兒倆打算跟哥兒倆,後來二哥相上了定王的六格格,上頭那宗沒成,我這兒過了禮……”他沉默了下,顯得有點失落,“滿人家姑奶奶能幹,還幫著爹媽管家,那時候她十四,比我小一歲,兩個人偷摸著見過幾面。轉眼過去十三年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我也不想娶媳婦的事兒了。”

原來他也有過喜歡的人,過去這麽多年,還在心裏念念不忘。定宜突然覺得他很可憐,最好的年紀全撂在長白山,當年青梅竹馬的姑娘嫁作他人婦了,恨宇文氏也恨得有根底。

所以勸他忘了以前的事兒,趕緊娶媳婦之類的話就不能再說了。定宜自己也有過這樣的感受,你沒那心思,別人怎麽說合都沒用。還是得等他自己看開,等想明白了,或者再遇上個有緣的,自然會給自己張羅的。

用過早飯各奔東西,汝儉上北山上巡視去了,新得的山頭,新鮮著呢!定宜還上鋪子裏去,那天買了頭油讓她教梳頭的客人又來了,買幾絞鼠線,回去編玩意兒。進門看見她就咋呼起來,說喲,“大姑娘,您家梳頭嬤兒回來了?”

十二爺早上臨走給她綰了個小兩把,兩頭有流蘇垂掛著,走一步都跳脫俏皮。女孩兒家,幹幹凈凈把頭發梳起來是好看,她的脖子生得也漂亮,纖長秀致,燕尾壓著雲頭背心的立領,更能顯出凜凜的美來。就是把他比作梳頭嬤嬤有點可笑,有那樣的梳頭嬤嬤麽?她也不和人分辯,只含笑說是,“我那嬤兒從老家過來了,他手藝好,綰的頭發不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