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做戲(第3/9頁)

她說沒有,“我忙著呢,沒好事兒。”

“沒好事兒你傻樂什麽?”

她愕然說:“我樂了嗎?我天生就是這笑模樣。”

她說得臉不紅心不跳,述明咳嗽了一聲,“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突然想起來,哦了聲說:“先前六爺打發人傳話,說明兒他府裏要唱堂會,讓你過去支應。”

她一聽就不樂意了,“我當著差呢,上他府裏支應什麽?又沒有婚喪大事,堂會也要用上我,他們家沒管事的?沒長史?”

述明咂了砸嘴,“讓你去你就去吧,哪兒那麽多話呢!你和我抱怨有什麽用,我也不願意你去。可人家是旗主子,別說你現在是從四品的銜兒,就說成親王旗下的茂祥,察哈爾總督,一品的大章京,成親王薨了,他還不是披麻戴孝做吹鼓手!”

旗人就是這點和漢人不一樣,等級非常嚴明。哪怕是旗主子家沒落了,官銜沒你高了,你在路上見了人家還得打千兒,恭恭敬敬叫人一聲主子;上親戚朋友家吃席遇上了,你不能坐下,得搭著手巾在旁邊伺候著,這是規矩,一不小心觸犯了,就等著被千萬人唾罵吧。因此豫親王真有傳喚,她哪怕再不情願也得去,主子發話誰敢不從?

她低頭盯著賬面,嘴角往下耷拉,“那得回皇上一聲,就這麽不聲不響去了,萬一皇上怪罪,到時候擔待不起。”

述明點頭,背著手嘆氣,“咱們家上回不是收了一幫小戲兒嗎,你帶上,就說給主子助興的。要是能夠,最好把人留下。裏頭有兩個長得好的,十五六了,擱在家裏也要放出去的,不如送給豫親王,好歹是個人情。”

頌銀無可奈何,“這種事兒也要我辦嗎?這和拉皮條的什麽差別?”

述明瞪她一眼,“你就和你阿瑪唱反調吧,不知好歹的東西!是把自己填進去,還是送兩個戲子把自己換出來,你琢磨去吧!”

這下子頌銀不吭聲了,原來阿瑪什麽都知道,他這是在想法子撈人。但凡真正疼愛閨女的人家,都不怎麽願意和宗室攀親。這幫人權力太大,別說是個偏房了,就是個正室又怎麽樣?哪天瞧你不順眼了,可能就讓你無聲無息地“病死”了,連冤都沒處申。

她垂頭喪氣說知道了,“就照您說的辦還不成嗎。”

“你這個犟脾氣,早晚要吃大虧!”她阿瑪像算命先生似的給她斷好了命格,見她翻著眼睛看他,又一喝,“你眼巴巴瞧我幹什麽?還不是為你好!”

她捂住了耳朵,“成了,我知道是為我好。那我明兒不來了,您自己盤庫吧。”

述明嘀嘀咕咕說:“盤庫有什麽了不起,沒你的時候我還不幹了?”可是細一想,打從她進內務府,這兩年的庫都是交由她盤的,自己閑久了還真有點摸不著頭腦。

反正老父的威嚴不能掃地,他趾高氣揚地擡擡下巴,背著手溜達開了。頌銀坐在案後長嘆,又得上養心殿去,又是有關豫親王的事兒。她覺得挺煩悶的,整天來來回回這麽跑,整個內務府最忙的就是她。也許等她阿瑪致仕,自己當上大總管吧,底下有了員外郎,她就可以像阿瑪一樣了。誰見過衙門一把手累死累活的,最辛苦的從來都是二把手。

好在萬歲爺沒有像豫親王似的,給她布置什麽艱巨的任務。他聽了十分稀松平常,囑咐她好好辦差,就把她打發出去了。

陸潤送她到養心門上,她有點納悶,“萬歲爺不叫我留心聽堂會的都有誰?”

陸潤還是那樣,笑的時候溫暖深達眼底,“堂會不就是做給大家瞧的嗎,要緊人不會公然出席。”

頌銀哦了聲,想起郭貴人先前說的話,再看他,頓感難以言表的別扭。

陸潤因為自身的原因,太監總比尋常人更敏感。她略有異象他就察覺了,謹慎地低頭看看自己,“佟大人怎麽了?不認得我了?”

頌銀很自然地微笑,“擡頭不見低頭見,怎麽能不認識。話說回來,每回我來陸總管都在,天天當值,比我辛苦。”

他臉上淡淡的,“咱們只伺候萬歲爺,您要管著整個紫禁城上萬口人,咱們的辛苦能和您比?”言罷一笑,“我聽說您和容大人走得近,想是那天主子的話起了效果。”

她說是啊,“要單是六爺牽線,我還真沒打算往心裏去。可萬歲爺有了示下,我還這麽裝聾作啞,主子跟前不好交代。眼下先和容實走動走動,至於成不成的,看緣分吧!”

他點了點頭,“人心最重要,佟大人機敏,不會看走眼的。”

頌銀又和他寒暄兩句,見天色不早了,回去換了身衣裳準備出宮。

容實今晚當值,她臨走往東看了眼,那麽大的一片區域都要他負責,他並不是一直在乾清宮,所以看不見也正常。她有時候想,兩口子都在宮裏當值,其實真不好。縱然相距不遠,也是聚少離多,這地方不是想見就能見的。回家碰頭,萬一休沐錯開了,一個下值一個上夜,那整年恐怕也見不上幾回。所以她還是應該找個作息正常的,起碼不需要整宿值夜。她回家的時候男人在,自己忙,指著另一個人有空閑,照顧家裏,帶帶孩子什麽的,容實顯然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