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B

  他坐在窗前,茫然失神地望著天空,手中緊緊攥著那個簪子。

  她不想出宮。她願意留在那個人身邊麽?那個人對她很好吧?誰能對她不好呢?寶珠死了。她在宮裏。先帝第八皇子,阿其那也死了。他是什麽人?該怎麽辦?去哪裏?天下之大,哪裏是他歸鄉?

  一陣輕輕的腳步,一聲輕輕的嘆息:“大冷天的,吹什麽風呢?該喝藥了。”

  他渾身一震,只疑身在夢中,不敢動,不敢出聲,無限眷戀地看著那個身影走到他身旁,伸出手關上窗戶,回過身來對著他:“凍僵了麽?一把年紀了,越活越不會照顧自己。身子不好,還開著窗子吹冷風。”

  他靜靜地望著她,露出快活的笑容。

  她有些疑惑地俯下身,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麽了?怎的不說話?”

  她的面容在他眼中清晰起來。歲月在她臉上也留下了痕跡,她不再是小姑娘,甚至不再是少婦,倒是比從前更耐看更好看了。從前?他心中一跳,夢裏的她總是年輕的,最後一次見到她也是十多年前,他怎會夢見她現在的樣子?怎會夢見她起了白發?

  “嗓子給凍壞了?趁熱把藥喝了,順便暖暖身子。”她端起放在一邊的藥碗,塞進他手裏。

  碗很熱,碗中的藥蒸騰著熱熱的苦香。他的眼濕潤了,他的心狂跳,他猛地站了起來。

  藥潑了出來,灑到他手上身上,也濺到她的身上。她皺起眉:“做什麽呢?咋咋唬唬的。”

  “楚言。”他強抑激動,柔聲相喚。

  她沒好氣道:“喝藥!剩下這點再潑了,自個兒熬去。”

  他連忙一只手乖乖捧起藥碗,咕嘟咕嘟倒進肚裏,一滴不剩,另一只手卻拉住她不放。放下碗,露出討好的笑容:“我都喝完了。”

  “嗯,冷天不許吹風。總不能讓寒水天天給你熬藥。你那個九弟,除了一肚子壞水,就是廢物一個,當柴燒還嫌點不著。”

  “是。”他笑得十分開心:“我會做事,你要我做什麽?”

  “管好你自個兒就成。”

  “楚言,”他兩手拉著她,溫存歡喜,又有一分難以置信:“真的是你?”

  “嗯。”她點點頭,噙著淚笑道:“我不喜歡宮裏,皇上放我出來了。”

  “真的?四哥他——”他又驚又喜,再也抑制不住,緊緊擁住她:“我知足了。再無怨恨!”

  又是初春,楊柳初發。三輛不起眼的馬車從山間小路,慢慢駛上大路。

  前方突然出現兩個人,攔在路中央:“我家主人想見見你家年長的那位夫人。”

  老九撩開簾子一角:“老十三的人,他來幹什麽?”

  “我去見他。”楚言理了理鬢發,就要下車。

  一只手從後面拉住她。她回頭一笑:“放心。”

  他點點頭,放開手。

  “夫人,王爺在那邊亭中相候。”

  她不慌不忙地走過去。亭中人看見她,起身相迎:“四哥不便出宮,我代他來送送你。這是四哥的信物,你和怡安幾時願意了,回來看看我們。你放心,不用去宮裏。四哥說,我們在西郊的園子收拾好了,請你隨時去看看,指點指點,願意住就住,不願意住也由你。”

  她含淚點點頭,雙手接了過來,沉吟片刻:“四爺和十三爺憂心國事,勵精圖治,可也該保重身體。俗語說,磨刀不誤砍柴工。”

  他望著她,有些惆悵:“話是這麽說,你不在了,誰還能讓四哥按時吃按時睡呢?”

  她垂下頭,不語。

  他嘆了口氣,敘了幾句話,看看天色:“不早了,不耽誤你們趕路。”

  陪著她走到車前,看著她上車:“我已讓人把你們的去向告訴怡安,她自會去尋你。”

  “多謝!”

  他退開兩步,示意馬車先走。

  車窗露出一張熟悉的臉,氣色不大好,眼睛卻明亮有神。車上的他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只點了點頭。

  車下的他淡淡說了聲:“保重!”

  朝行夜宿,不急不徐地走了幾天。這日到了一座山前,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老九有些緊張:“強盜?”

  果然做賊的看別人都是賊!楚言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