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3頁)

終於,她伸出一根手指,拆炸彈一樣小心翼翼地在欣然肩膀上戳了一下:“咳,那個……咱倆還是換個地方說話吧。”

等傅落回到學校宿舍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的事了。

新一屆還沒有入學,傅落打了個招呼,回到了自己以前住的地方,直到這時,她才覺得自己接了一個燙手的山芋——這個事,該怎麽和師兄說呢?

她用力揉了揉眉心,仰面躺在床上,在寂靜的夜色裏思緒煩亂。

又忍不住想起欣然的哭聲。

“我是真的很喜歡他,”那個長發的、漂亮的女孩子說,“為什麽要打仗呢?好好的不行嗎?為什麽非要打仗呢?”

美麗又脆弱的女孩讓傅落想起傾覆的鳥巢上,那掛在邊緣的一顆搖搖欲墜的卵。

的確,像欣然這樣的人,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有和所有人一樣平凡的願望,做好了為未來努力的準備,可是時代偏偏這樣不公平地怠慢她,她沒有辦法,沒有回轉的余地。

傅落從未這樣深切地體會過,什麽叫做“人如螻蟻”。

世代相承的家園、工程浩大的巢穴,一場漲潮,眨眼就會蕩然無存。

那死寂的宇宙,是連聲音都無法傳播的地方啊。

“師兄,我有件事想跟你說,今天欣然來找了我……”一條短信,傅落刪了又改,改了又刪,比當年高考語文的時候還要斟詞酌句,最後依然只憋出這麽一句。

傅落長嘆了口氣,重重地把手機放下,自暴自棄地想:幹脆啥也別說了,把那條吊墜拍張照片傳給他得了。

她這麽一擡手,沒注意碰到了靈敏的觸屏,一不小心把那條寫了一半的短信發出去了。

這叫什麽玩意?吞吞吐吐不明不白的。

傅落連忙想補幾句話重新發過去,卻先一步收到了葉文林的回復。

葉文林:“已閱,朕知道了。”

不是……四爺,您知道了什麽?

緊接著,傅落收到了葉文林的第二條信息,那是一張手機拍的照片,圖片上是一張面值為五元的地球通紙幣,上面清淺稚拙的字跡寫著:“你的心要像石頭一樣。”

照片下附著葉文林的留言。

“共勉。”他說。

傅落怔怔地放下手機,從他這樣平靜到反常的反應裏,咂摸出了一絲無法言語的悲哀。

她忍不住想起上次葉文林臨走時給她的留言——她不會等我。

那個人,那時候就已經洞穿了全部的結局吧?

傅落把手機扔在一邊,最後也沒敢翻開短信箱,她找了個避開傷腿的動作,就這麽心事重重地睡了。

醫務兵的燒傷藥是特效的,第二天就已經結痂了,雖然沒有好徹底,但是對於傅落這種皮糙肉厚的人類亞種來說,基本不會影響行動了。

一大早,果如楊寧所說,有一位軍需官來找她。

那是一位女士,雖然穿著軍裝,妝容卻一絲不苟、精致得能上時尚雜志,讓人有些難以從外表上判斷她的年紀,她有一雙不笑的時候也帶著三分喜意的眼睛,眼波柔和得不像一位軍需官。

一個人——特別是女人的眼睛,如果漂亮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會讓人有一種“一眼萬語千言”的錯覺。

簡直是……妥妥的女神。

傅落呆呆地看了她一會,總覺得畫風似乎有點不對。

“我需要給你植入通訊設備,”軍需官拿出一個注射器,用幼兒園阿姨哄孩子一樣耐心溫柔的語氣說,“不緊張,好不好?”

“不疼的哦。”軍需官用酒精棉球在她耳廓上消著毒,手非常輕,讓人覺得微微一涼,還有點癢,湊近了能聞到一點柔和溫暖的香。

她閑聊似的跟傅落說,“楊大校很少開口要人,尤其還是這種時候,我都沒想到灰是個這麽小的姑娘……哎,好了,看,我說不疼吧?”

傅落揉了揉耳朵,耳根有些發紅,不知是因為“這麽小的姑娘”還是那兒童醫院大夫一樣的語氣。

昨天那個殺豬一樣的醫務兵為什麽不能和軍需官中和一下?

“我叫董嘉陵,嘉陵江的‘嘉陵’,老家就在那邊,”軍需官取出她隨身帶著的包,拿出讀指紋器,塞入空白芯片,遞給傅落,“來,咱們登記一下指紋信息。”

她熟練地把記錄傅落指紋信息的芯片取下來,塞進她的個人身份卡裏:“好了,你的全部個人信息都已經被掃描進去了,二部總部裏已經分配好了你的住處和個人用品,什麽東西都不用帶。”

傅落緩緩撫過嶄新的身份卡,目光復雜地在“太空作戰指揮部第二部總參謀處D級兵”的字樣上停留了一下:“謝謝。”

“不客氣,以後我們還要一起工作呢。”董嘉陵看了看表,“準備好了的話,我們二十分鐘後出發去特勤總調度處。”

無數輛特勤從總調度處起飛降落,比春運期間的民用機場還繁忙,場面卻一點都不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