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第2/3頁)

他歷練出了一身非主流的冷酷表情,每一塊地圖詳細攻略全都如他慣常玩的網絡遊戲,精通到了閉著眼睛都能操作的地步,乍一看,幾乎有種生死等閑看的凜冽風度,指揮著近地機甲繞開所有障礙物,有驚無險地在城市的邊角間亂竄。

最後,他順利地完成了這一次神走位,把科學家們送到了安全部指定地點。

而他與汪儀正短暫的會面也到此為止了。

聯合國成立了科學家聯盟,經過漫長的安全與風險分析論證,在地球上建了幾個秘密安置點,要把這些聯合國的大腦逐漸分批集中起來,汪亞城他們護送的是其中一批人。

這些專家中間,還有一些年富力強,並且受過一定期限太空環境訓練的人,會被送往宇宙戰場。

臨時安置點裏,安全部的登記、行程說明等等各項工作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汪亞城百無聊賴,在因無人打理而顯得荒草叢生的路邊揪了一根狗尾巴草,逗著面包玩——“面包”就是他撿回來的倒黴孩子。

汪儀正走過來,彎下腰,試圖和兒子心平氣和地說幾句人話。

“這個……”他指著小孩問。

汪亞城頭也不擡:“叫面包。”

汪儀正:“是誰家的孩子?你這麽弄來,合法嗎?”

汪亞城:“合法,他們家沒人了,你想帶走他嗎?”

汪儀正抱過面包,嘆了口氣:“兒童總是讓人感覺到明天的希望。”

“哦,”汪亞城揉了揉鼻子,毫不留戀地說,“那送給你了,反正我也養不活。”

汪儀正一愣,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轉過頭,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他的小兒子:“你不和我一起走嗎?”

汪亞城面色冷淡:“我什麽時候說要和你一起走了?我還有正事呢。”

兩人同時沉默了下來,細想起來,就像大多數叛逆的兒子和手足無措的父親一樣,他們倆情深卻尷尬,一邊相依為命,一邊又好像除了吵架,總是沒什麽話說。

汪亞城表現得冷酷無情,心裏卻遠不那麽平靜,恍然間想起來,當年仿佛是炸飛的空間科學院讓他走上的這條亡命徒之路,這麽長時間以來,也一直是一口仇恨撐著他胸中一口氣,撐著他一步一步地往前爬。

午夜夢回,他總是幻想,說不定汪儀正還活著呢,如果沒有入侵者,沒有戰爭,如果他沒有離家出走,現在依然過著自己看來乏善可陳的校園生活,那該有多好呢?

如今幻想成真了一半,他可以以青少年的身份回到父親身邊,從一個陰溝裏的恐怖分子,變回受父母庇護的孩子,汪亞城卻發現,自己已經回不去了。

在他眼皮底下爆炸的大樓、滿頭白發的老兵、廢墟下的男人……他們像一個又一個的烙印,已經打在了他的骨子裏。

汪亞城看了汪儀正一眼,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土,一聲不吭地走了,他邊走邊後悔,總覺得自己應該轉過頭去說點什麽,末了想不出來,只好就這樣帶著後悔、在汪儀正的目光中上了近地機甲機甲,走了。

土星堡壘上,傅落扔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後,揚長而去,徑直到了楊寧的病房。

楊寧這個人,不躺下,別人就不明白他有多重要。

才不過一兩天的光景,他病房的門都快被踩漏了,土星堡壘大事小情仿佛沒了主心骨,一幫人排隊組團地來刷他們重傷的長官,時常七嘴八舌地把病房弄成第二個會議室,終於在醫務長忍無可忍下,一並給轟了出去。

傅落是趁醫務兵換班的時候溜進去的,楊寧正對著窗外發呆,聽見動靜,轉過頭望著她一笑,還不等她說話,就先善解人意地開了腔:“告狀來了?”

傅落:“……”

她忽然又想順著墻根怎麽進來的怎麽出去了。

“自己找地方坐——讓他先蹦跶兩天吧,”楊寧看起來十分的輕松愉快,“我們的人他調不動。”

傅落原本正在氣頭上,坐下來仔細一想,好像也是那麽回事。厲害的牧人能放羊放牛放馬,可他再厲害,能放狼群嗎?

當年高端大氣上档次的精英部隊早在摔打和流亡中面目全非,仿佛一個決鬥打架之前都要摔一摔白手套的貴族騎士,被歲月這把殺豬刀給消磨成了一個黑虎掏心、猴子偷桃的大流氓。

眼下,他們是爪帶風,牙帶刃,餐肉飲血,野得沒了邊,除了楊寧,別人根本駕馭不來。

“趁堡壘現在還沒有解封,我的意思也是緩一緩。”楊寧用依然有些虛弱的音量說,“你知道嗎,上次聯系到的那些流亡的小部分聯軍最近數量翻了一倍,很多零散的聯軍部隊聚集過去了,而且最近地面傳來消息,據說可能找到了當時木星北美主力的蹤跡,正在嘗試建立穩定聯系。”

傅落目瞪口呆——什麽叫居一隅而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