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哪怕你不對我歸心,哪怕你算計我

次日五更視朝,他寅正三刻醒來時,她正沉沉好眠。

月亮掛在天上,變成一個白慘慘的影子,就著朦朧的光看她,恬靜的一張臉,偎在他身旁。他一向習慣了孤單,習慣了雷厲風行,如今緩下來,過上普通人的日子,有了牽掛,有了心甘情願背負的溫柔的重壓。這樣其實很好,他從一些細枝末節裏感覺到快樂,她的亦嗔亦怨的語調和肆意的嬌憨,讓他知道自己被她依賴著。原來了無牽掛並不是成功,而是一種悲哀。所幸他現在不再那麽失敗了,他有了可以做伴的人。

只可惜這個做伴的人,不知道他的所需,每每弄得騰空起來,半道上拋下,實在讓人無奈。他苦笑了下,撐身坐起來,本來打算下床了,卻見她寢衣的交領下露出一片光潔的皮肉,他略遲疑,最後還是把手探了過去。

她嗡噥一聲,“餓了。”

他氣結,不是困了就是餓了,這是在逗他玩麽?他發狠壓了上去,引得她一聲哀鳴。

她總算醒了,睜開眼一看,他兇神惡煞的模樣,她倒笑了,“官家怎麽了?”

“昨晚為什麽睡著?那種時候怎麽能睡呢!”他還在為昨晚的事不平,“你一點都不沉醉麽?是不是嫌棄我手段不高?”

她剛醒,腦子昏昏的,不太明白,“官家手段高啊,我就是太困了,緊張了半日……你不高興了麽?”

他嗯了聲,“我很不高興。皇後與我在一起,我如何待你才是你最喜歡的?”

她說:“官家和我廝混的時候麽?”

他皺了皺眉,這個詞很不雅,不過很精準,便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她呆愣愣回憶,“我喜歡官家親我,一親身上就發熱,到了冬天可以多親。還有現在這樣……”她紅了臉,“我喜歡官家壓著我,我喜歡官家的份量。”說完哀聲捂臉,“我是不是病了,怎麽會有這麽羞人的怪癖?”

他也不太懂她的嗜好,喜歡馱著人麽?反正不管怎麽樣吧,他覺得心裏有一團火,始終發泄不出來,粗魯地置身在她腿間,隔著布料奮力動了兩下。

她倒是很配合,婉媚地吟哦,“官家……官家……”

她一喚他,他就有點把持不住了。騰出手來扯褲腰,恰好這時錄景的聲音在窗外響起來,“時候到了,官家當起身了。”

他懊惱地癱在她身上,實在倦怠,今日不想視朝了,或者就稱病吧,明日再說。可是想想不行,烏戎的使節來訪,還有昨天雲觀鬧的那出,今天早朝上必會有人提起。他如果不出現,會引得眾人猜測,所以還是要去,離開這溫柔鄉,到冷冰冰的朝堂上去。

他橫了心翻身下床,回頭沖她指點,“你給我自省,今晚再議。”

前殿有宮人燃了燈,狹長的光帶漸漸移過來,照亮了後殿的床帷。她半撐在床沿,長發披散著,不施脂粉的臉孔純凈自然。起先愕著一雙大眼睛,等反應過來才紅了臉。慢吞吞下床,囁嚅道:“再議便再議,我今天歇個午覺,夜裏就不會犯困了。”

像他們這樣的夫妻恐怕世間難找,也怪他學藝不精,若上回一鼓作氣,也不用拖到今天了。她來侍候他洗漱,他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前日讓錄景重新找了本冊子,畫得很清楚,這次應當不會錯了。”

她怨懟地看他,“你明白在肚子裏就好了,非得說出來麽?我是端穩大方的皇後,官家莫要教壞了我。”

他噎了下,“我是想讓你放心。”

她伺候他穿上朝服,蹲踞下來整理他佩綬上的曲璜和沖牙,一面道:“我放心得很,倒是官家常記掛著,還讓人找畫冊子,不嫌丟人。”

她居然嘲笑他,他把他撈起來攬在懷裏,手從背上一路往下滑,滑到那俏臀上,輕輕捏了一把,“你說什麽?”

邊上有宮人,她大感窘迫,只咬著唇不說話。他低頭在她頸上吻了吻,“太縱著你了,膽子越來越大。等我把手上的事辦完了,我與皇後的賬也該清算清算了。還上延福宮去麽?住移清殿,那晚沒有看明白的,我再讓皇後看一遍。”

原來他都知道的,那還做癲狂樣子給人看?她的臉轟地一下漲得通紅,跺腳嗔怨,“你當我傻麽?”

他正色道:“我給皇後說個笑話吧!以前有個進士到廟裏進香,看見和尚……那個,便作了首詩,說‘獨坐禪房手作妻,此情不與外人提。若將左手換右手,便是停妻再娶妻’。”說著吐舌一笑,轉身取他的進賢冠去了。

她呆滯地思量了半天,終於明白過來,羞得無地自容。假作幫他戴冠,邊上一盆墨菊開得正好,悄悄掐了一朵,嵌在他的玉犀簪上。

錄景和紫宸殿殿頭在外等候,見今上出來,忙侍候著送上禦輦。只是那花看在眼裏很覺怪異,大鉞男子戴花常見,今上卻從來沒有過。況且今日視朝,似乎有些欠妥吧!錄景支吾著比了比,“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