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有手腕者得天下,自古就是這樣,要怨就怨命

春渥來時哭得涕淚縱橫,原想迎上去,見今上在,只得斂了步子在階下納福。

殿裏布置得差不多了,該有的物件擺設一樣也不少,先前冷清寂寥的殿宇轉眼便豐沛起來。他盤弄那香珠,四下裏打量一番,還算滿意,便道:“你安安心心的,要什麽同門上內侍說,讓他傳話到福寧宮,我命錄景親自給你辦。”

她嗯了聲,又有些遲疑,“只怕太後知道了不高興。”

他聽了不過一笑,“婆媳關系真是個千古難題,不過這江山到底還是在我手裏,我是你郎君,你誰都不用怕。”

她心裏漸漸安定下來,再看他,他負手四顧,依舊是閑散的模樣。她轉身命春渥和金姑子她們進去收拾左右配殿,問他,“昨日發燒燒得厲害,今天好了麽?”

他摸了摸額頭,“還略有些,不過比起昨天已經好多了。”

她不放心,一手摸自己的,一手去摸他,剛一觸到就被他拉近了,他低低一笑道:“何必麻煩,這樣就行了。”說著前額相抵,果然一下子就試出來了。

他確實還在燒著,她很覺得擔憂,“已經一天一夜了,怎麽會這樣?你可吃藥?這麽下去人會燒傻的。”

他說吃了,“可惜沒什麽用。不要緊的,我身底子好,過兩天會自己退的。”

她憂心忡忡的樣子,仰臉看他,不知怎麽,心疼得厲害,“官家龍體康健,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我如今不能時刻陪在你身邊,你要當心自己的身體。與人鬥,自己無虞才可大展手腳。”

她絮絮囑托,他聽得心頭溫暖,頷首道:“我記著了,你別替我擔心。你沒來汴梁前我也平安活了二十三年,你來了,我反倒不成就了麽?”

她說:“我是擔心,總覺得事情還沒有到頭,也許會有更大的變故,誰知道呢……朝中暗流湧動,官家腳下的路不好行。”

他倒是滿不在乎,“一個雲觀就讓我亂了方寸,日後怎麽辦大事?他自以為那些小動作我都不知情,其實全在我手掌心裏。如今只等他起事,我來個甕中之鱉,到時候好叫他心服口服。”

她長長嘆了口氣,他們的爭鬥,她現在完全不想去過問了,由他們去吧,勝者為王,這世界向來是這樣。她伸手替他整了整交領,摸見他衣裳有點單薄,埋怨道:“多穿些,身上不好還不知道添衣。”

她攏著眉頭,即便是在責怪,看上去也有種撒嬌的意味。他心裏激蕩,捧著她的臉,千珍萬重親了親,“皇後,我覺得我離不開你。”

她兩手虛虛掛在他手腕上,沒有應他,但是那眼神,分明在說我也是。

相愛的兩個人,只要一個服軟,另一個即便再生氣也發作不起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愛情吧!到一起,時間過得飛快,半點也不想分開。她終於還是去抱他的腰,臉埋在他懷裏,哀聲道:“你答應我一件事好麽?”

他閉上眼,天地都離得很遠,他能感覺到的只有她。他的聲音盤踞在她頭頂,“你說。”

“以後不要懷疑我,要一直相信我。”她仰面看他,眼淚從眼稍滾滾落下去,落進衣領裏,“你若懷疑我,我便覺得生無可戀了。要是我英年早逝,必定不是病死,是被屈死的。”

她說得他心頭起栗,“怎麽突然有這種想法?”

她雙手掐著他的手腕,用很大的力氣,“我這輩子都不會害你,我對天地起誓。”她唇角扭曲著,哽咽道,“我將真心交付你,余下的日子裏只愛你一個人。你要相信我,不管遇見多大的坎坷,記著我今天的話。”

他心裏熨貼,點頭說好,“我相信皇後的真心,永遠不懷疑你。”

“你說到就要做到。”她頗有些咬牙切齒的重復一遍,“這是最後一次,若你不信我,咱們之間的緣分就到此為止,我永遠不會再見你。”

他看著她的臉,那溫婉秀麗的五官,說到急切處簡直有些猙獰。他笑起來,可是笑容裏多少含著沉重的味道,“我知道了,謹記在心,你用不著這樣,倒弄得我很緊張。”說著擡頭看月色,“時候不早了,你早點歇息,我要回福寧宮去了。”

她只是不好意思說,其實很希望他留下來。可是她知道,這是冷宮,他若過了夜就不成體統了。況且禁中眼睛多,說不準消息傳到朝堂上去,那宗下毒案還沒有頭緒,官家如此夫綱不振,簡直就是個吸引眾人攻擊的活靶子。

她點頭,然而手上卻不肯放開,緊緊拽著他的衣角,囁嚅道:“我要是能變成一塊佩玉或是一個香囊就好了……掛在你身上,可以不用分開。”

他們同床共枕過很多次,耳鬢廝磨間,有心猿意馬,也有溫暖的感動。雖尚未圓房,可是秾華覺得他們是彼此的一部分,親密得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