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藏書樓,總有很多故事。

她不知道眼前這個往來過多少人,隱藏過多少的情事。但此處是江南,而曾經記憶中的那座樓,卻遠在西北。早已塵歸塵,土歸土。

周文幸從身上摸出老舊的長型銅鑰匙,開了鎖。

興許是怕時宜愛幹凈,邊推開門,邊告訴她,這裏每日都有固定的人來打掃,不會有任何的灰塵:“對了,你對灰塵和花草過敏嗎?”

時宜搖頭。

“我大哥哥對灰塵和花草過敏。”周文幸低聲笑笑。

時宜點點頭:“記住了,以後家裏要一塵不染,而且不能養花花草草。”

周文幸笑起來:“他過敏不算很嚴重,”她忽然壓低聲音,像是偏向著時宜般,“所以你和他吵架了,就讓他聞花香,他就會身上發出紅色的小腫塊,不多,但是特別有趣。”

時宜實在懷疑,面前這個女孩子是學醫的。連她都知道,過敏是不容忽視的事情,雖大多病發不嚴重,但真嚴重起來,還是非常可怕的。

室內果真是一塵不染。

時宜從一樓到三樓,像是欣賞古物似的,從每個角落的擺設,到仰頭看到的木雕,都覺得有趣。周文幸看起來對古文學沒有任何興趣,也說不出所以然,任由她走到樓頂。因為是古建築,所以樓高足有十丈。

三樓的東面和南面,是有懸窗的,十幾排的書架上,擺放著各色書籍。有書卷也有書冊,幸好沒有竹簡,否則她真要懷疑自己所在的年代了。

周文幸接了個電話,因為信號不好,匆匆下樓。

她站在書架旁,隨手拿起一本書,就聽見有腳步聲。

很快,周生辰就出現在樓梯口,他手搭在樓梯盡頭的木雕扶手上,透過一排三米高的書架縫隙,很快就看到了她:“有沒有喜歡的書?”

“我才剛到不久,”她放下書,“你不是說,家裏有事情要處理?”

“結束了,”他微微笑著,“余下的那些妯娌間的事,應該不需要我插手。”

他的神色坦然,聲音裏仍有些不太自在。

畢竟都是一些家庭矛盾,的確不需要他來作主。

所以他匆匆離開,甚至走的步子有些快,只是想看看時宜看到這樣的禮物,會有什麽反應。而此時看到了,卻發現她的態度並不重要。

背對著窗外的夕陽,她這種恬淡而又古典的氣質,像極了傳說中一顧傾城的女子。

“為什麽不到窗邊去看看?”他不緊不慢地走過來。

時宜愣了愣,瞥了眼半敞開的窗子,竟然踱步動步子。有種深刻的恐懼感,讓她甚至有些手指發抖,呼吸困難。她並不恐高,十丈也不過是十層樓房的高度,可為什麽會這麽怕。她輕輕地深呼吸了下,怕他看出自己的反常。

他卻已經先走到窗邊,徹底打開窗子,將支撐的鉤子掛上。

如此一來,視野更加開闊。

有風吹進來,臨近窗邊的書架上,有書刷刷翻過數頁。

他靠在窗邊,回身看她:“來,看看這裏。”

時宜不敢動,覺得周身都有些疼痛,那種從骨縫裏滲出來的疼痛,讓她緊緊攥住拳頭。

他看著窗外,未曾留意她的異樣:“站在這裏,你能看到整個老宅的全景,還有落日。”

聲音淡淡的,在清涼的晚風裏,讓人如此熟悉。

時宜克制住自己心底裏的恐懼,慢慢地,一步步地走過去,把手遞給他。直到被他輕輕握住,帶到窗邊。她扶上窗欞的一瞬,眼前只有血紅,他的聲音明明那麽近,卻像是隔了曾水霧,聽不清。

“身體不舒服?”周生辰單手撐在她身側,低頭看她臉色竟有些微微的泛白,“時宜?”

他喚她的名字,耳邊是他的氣息,還有他的體溫。

所有現實的觸感都把她從噩夢中漸漸拉回來,直到眼前恢復清明。

血光散去。

只是夕陽余暉。

連綿的白墻黑瓦,還有濃郁的綠,都被余暉拉長了。真的是一眼看不到邊界的老宅,那些似乎是邊界的風火墻,都隱在了暮色裏。

美極了。

她想,他是想讓自己看美景。

她額頭有些浮汗,此時在即將散去的日光中,才被他看清楚:“忽然出了這麽多汗,真的不舒服?”她搖頭,還未待說話,周文幸已經走上樓來。

周生辰本想給她拭去額頭的汗,剛才伸出一半的手,也因此而中途收回來,插入了褲子口袋裏。好像他在第三人面前,永遠都很矜持,矜持的像個不近女色的和尚。

時宜被他這個動作逗笑。

所以周文幸走上來,看到的是時宜笑得有趣,自己哥哥卻一本正經地看時宜,面上毫無笑意,眼底卻有著細微的愉悅。

周文幸越發對自己這個未來嫂子有了好感。

要知道,這位科學家哥哥,可是對女人歷來沒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