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不停有醫生進出,周生辰也走進了病房。

她更慌了。

不停去看艷陽高照,看樹影斑駁,看樓下寥寥無幾的幾個國際刑警和周家人。過了會兒,又有些心神不寧地去拿奶茶,十八子念珠的繩帶晃蕩著,繩帶下的粉色碧璽撞擊著玻璃,發出輕微的聲響。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人在看自己。

她找尋讓自己不舒服的目光,是周文川。

可是當她發現他時,後者已經避開了視線,輕輕伸手去摸王曼的小腹。

王曼低頭去看他,輕輕按在他的手上,兩個人的手都放在孩子在的位置。王家並不像是周家那麽家大業大,但也從來都過得平穩。她為周文川一退再退,卻不懂為什麽事情會越來越復雜……樓下的那些官方的人,漸漸把調查的圈子縮小到他一個人身上。

偌大的周家,何止他一個人沾手不幹凈的生意?卻只有他一個人泥足深陷……

病房門忽然被打開。

有個中年醫生大步走出,指揮護士電話給另外幾個醫生,表情非常的嚴肅。所有在病房外的人都緊張的站起來,看著進出奔走的人。

從今天早晨到現在,已經有三次病危,這是第四次……

十幾分鐘後,周生辰忽然從病房裏走出來,對梅行和時宜這裏看了一眼。他已經脫下了隔離服,白色襯衫被隔離服長期壓得褶皺,整個人站在那裏,看起來憔悴極了。

時宜覺得眼睛發酸,也看著她。

她和梅行走過去,她輕輕握住周生辰的手,周生辰也反手握住她的手,說:“文幸想最後看你們一眼。”

她喉嚨一澀,眼淚險些奪眶而出。

本來應該是無菌病房,但顯然,後來的進去的人已經不要求套上消毒隔離服。他們穿過兩道自動門,走進去。周生辰的母親已經站不住,坐在病房的一側,不斷用手帕擦著眼淚。文幸躺在病床上,睜著眼睛,看著時宜和梅行。

他們兩個走過去。

文幸先握住了時宜的手,在她手心裏很艱難地寫了幾個字:手機,錄音,聽。

時宜頷首,回頭問周生辰:“給我文幸的手機。”

周生辰立刻走出去,不一會兒就拿進來一個袋子,從裏邊拿出手機,遞給時宜。文幸看到時宜接過手機,就慢慢移開視線,去看梅行。

她已經沒能力再說什麽話,氧氣罩裏不停有淡淡的白霧噴出來。

很淡,連呼吸都很費力。

她就是看著梅行,一眨不眨地看著。

梅行蹲下身子,配合她的視線,讓她看得舒服一些。

時宜不忍心再看下去,低頭打開手機,戴上耳機。

錄音存儲文件裏,有個文件就叫11。

她知道一定是這個,點開來,是文幸的聲音:

“嫂子,抱歉。

我是個自私的人。如果我要死了,一定會把死前的時間都留給梅行。我要記住他,下輩子才能找的到他。所以這段錄音很早就準備好,要送給你。

這段錄音……我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從小長在國外,和家裏人並不算太熟,唯一對我好的只有兩個哥哥。當然,對我最好的一定是大哥。但是,小時候我就有感覺,媽媽並不喜歡大哥。

後來慢慢長大了,我知道了一個秘密。”

錄音裏有文幸的笑聲,略微停頓後,她繼續說下去:“但是這個秘密,我不能告訴你,我覺得每個知道這件事的人,都不會有好運,比如我,比如二哥。”

時宜聽得很困惑。

但她直覺,文幸要說的重點在後邊。

“我好像又說了很多沒用的話,開始浪費時間了。

時宜,其實……我想對你說,非常非常的對不起。

你在烏鎮住的那幾天,我的二哥想要對你做不好的事情……我想,這件事大哥一定沒有對你說過,如果不是他事先有準備,可能你就會受到傷害。這件事發生後,有很多人都在第一時間知道了消息,但大家選擇保持沉默。

這其中也包括我自己。我承認,我們家的人都很自私,都護內。

後來只有小仁在大哥回國前,去了烏鎮……你知道,小仁在周家很特殊,他在那裏陪著你,就不會有人再去靠近你們……我承認,我比不上小仁。

後來,你來我們家住。

我回來看病……後來……你落水,你中毒昏迷,這些都不是意外。

我不知道你能猜到多少,能靠近你的人,安排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麽?時宜,我多希望你能猜到,這樣我的內疚就會少一些……

能讓大哥無條件信任的人,只有我和梅行,對不對?

好像也不對。大哥他甚至懷疑過梅行……

時宜,你那麽聰明,我說到現在,應該可以猜到是誰了對嗎?”

時宜擡頭看文幸。

她的錄音就在耳邊,可是她現在眼睛裏,只有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