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路

絕路

受到召令踏入房間。

迦夜收攏雙臂憑窗而立,黑發如墨,素顏清冷,神情略為憔悴。

連日的疲倦辛勞讓眼下添上了兩抹青影,卻無損姣好的容貌。

“你找我?”

她側過頭,凝視了半晌。

“準備一下,過幾日你下山去殺一個人。”

“誰。”

“鄯善國主。”

“為什麽是我們下手。”這種程度的刺殺通常該由九微麾下的弑殺組完成。

蒼白的臉上沒有表情,“教王的諭旨。”

教王親自下令,是對前日拒絕的報復?

“這次的任務……很棘手。”黑眸深不見光,她的表情極為凝肅,“你心底也有數,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失敗了會如何,她沒有說,也不需要說。

現在的她與站在懸崖絕境之上沒什麽兩樣,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復。無數眼睛在等她墜落。

“原本我想親自出手,這樣把握大一點。”她垂下眼,指尖無意識的拔弄著窗格。“但諸國貢事紛紜繁雜,這時候離教恐有什麽意外。”

只怕是教王早算計好,她前腳一走,後腳就有人搗鬼,縱使刺殺成功,也抵不了政事疏失的罪名。

“教王……”他不知是否該說破,語聲微頓。

“他未必是要我死,不過是給點苦頭,想我屈膝求饒。”她說的很直接,黑眸泛著冷光。“說到底,上次的事不論真假,都拂了他的面子,也算是借機給個警告。”

“我會小心。”

她默然注視良久,說不清心底隱隱的不安是從何而來。殊影行事已久,手法嫻熟,照說與她親至並無兩樣,卻怎麽也找不出以往的篤定。

放下了莫名的焦慮,她開始說此行的要害關節。

“鄯善國主擅陰鷙權謀,機慮甚深,數年前從貴霜國重金禮聘請了一位高人為國師,據說暗探所報武功極強,非常人所能敵,正面沖突勝機不大。”

“最好是躲過國師突襲。”他安靜的接口。

“不錯,要記住必須一擊得手。鄯善國主的近侍都是國師一手調教,冠於西域諸國之上,一旦對方警覺,絕不會再有重復刺殺的機會。退走的時候務必小心,不然……”

一貫無波的眉間隱有憂色,他點點頭記下。

“隨便你帶幾個人去,要什麽東西但去提取無妨,你……自己留心。”

冷淡的話到最後,還是流出關切之意,他心裏微微一暖。

沒想過會是這種結果。

探明了鄯善王的習性,國師出入的時間,侍從輪崗的規律。

精心策劃布置了路線,順利的切入至殿內,解決掉幾個礙事的侍衛,只等一劍斬下,任務便算終結。

唯一意外的是突然撲出來的女孩。

那個嬌美的少女死死攔在鄯善王身前,渾身顫抖。

“別殺我父王。”

他該毫不留情的刺下去,把她連同身後的鄯善王一起斬殺當堂。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根本不構成阻礙。

不知怎的……那張淚流滿面的嬌顏忽然刺痛了手,他竟一時定住。

待回過神,勁風從背後襲來,他被迫翻躲,失了先機。

國師掠了進來,同時湧入的,還有大批被驚動的侍衛。

僅僅交手了數招,心已冷如死灰。

國師的功力之高,絕不是內力受制的他所能比擬,若不是按事先置好的路線走得快,只怕已被重擊活擒。

此刻躲在隱匿的秘室,聽憑赤雕裹著臂上的傷,苦澀難當,茫然不知所處。

唯一的一次失手,卻足以葬送一切。

想起迦夜臨行前的叮囑,心裏塞滿了悔恨,幾欲爆裂。

那個四面楚歌中的人,還在等他回去。

那麽艱辛的撐到現在,卻因他一個失誤,雪上加霜。

赤雕在一旁默默良久。

“老大……你逃吧。”

他迷茫的擡起頭,腦中一片空白。

赤雕臉色沉重,緊緊握著拳。

“任務失敗,回教了也是死罪,再怎麽幸運也會被廢去武功,飼以墨丸貶斥為奴,終身不得解脫。”

“倒不如逃的好,雖然赤丸在身,至少能一個月內無虞,快馬加鞭,十余日即可到江南,那裏有的是名醫,或許能找到解法。”

逃?

赤雕所說的句句入耳,他不自覺的望向南方。

一別多年的父母兄弟又浮現在眼前,刹那間動搖起來,幾欲不顧一切的打馬而去。縱然解不了赤丸又如何,能活著看一眼故鄉也是好的,行屍走肉般的臣虜走狗,與死何異。

可是……

北方的風凜如刀割,不知是什麽力量牽引,他怔怔的看著遙不可見的山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