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

鄯善

莎琳這幾天總是心神不寧,怎樣也靜不下來。

身為鄯善國的小公主,素來倍受寵愛,率性嬌矜。一向專制的父王看見她便會軟下心腸,縱有再大的怒意也從不對她發作,總是和顏悅色的輕哄,似乎只要她展顏一笑,沒什麽得不到。

前些日子誤打誤撞的救了父王,更是令寵溺泛濫無際。

想起來仍余悸猶存,那個俊美的青年鬼魅般的出現,輕易將父王身邊的護衛斬殺一空,劍如閃電,殺氣翻湧,無人能阻。

一如恐怖的死神。

憶不起怎麽會有勇氣擋在父王身前,更不懂他……為什麽突然停下了手,定定的看她的臉。

容貌俊美得像傳說中的神邸,卻那樣的可怕。

為什麽不曾刺下去?

因為她的淚?還是……她的美?

縷次猜測總是不自覺的紅了臉,那般超凡出色的男子,她第一次看見,比鄰國的王子更令人心動。

莫名的在心間縈繞不去,突然希望國師不要傷了他,希望他能逃過天羅地網般的追捕,或者……受了傷,在某個無人處被她遇見?

王宮裏的氣氛緊張至極,國師時刻不離父王左右,她卻癡癡的凝想出神,強悍而冷酷的陌生人仿佛刻入腦海,令情竇初開的公主魂牽夢繞。

這樣隱秘的心思,她不敢對任何人講,就連貼身的女奴也只當公主近日的魂不守舍是驚嚇所致。

她總是遣人去打聽追捕刺客的進展,既希望有消息,又不希望他被擒。

天山魔頭手下的爪牙,父王銜恨已久。如果真個捉到,斷不會輕饒了他。即使是溺愛掌上明珠的父王,也不會因她的哀求而心軟吧。

可是他那麽神秘,危險,又俊逸非凡,若能再見一面多好。

她一定不會召喚侍衛。

美麗的小公主左思右想,白嫩的臉上浮出兩朵紅雲,更加俏麗動人。身後的女侍笑著恭維。

“公主殿下真美,連天山上的雪蓮花也要自慚形穢。到底是鄯善國最出色的佳人,今天的晚宴,只怕列國的客人都會為之傾倒呢。”

今日的晚宴,是國主五十歲壽辰。鄯善國力強盛,威名遠播,此次又重挫了魔教的襲殺。西域各國都遣使來賀,賓朋雲集,冠蓋滿堂,為鄯善舉國之盛典。

剛至適婚之齡的小公主將在晚宴上正式露面,鄯善王也有意借此良機替女兒挑選一位合適的夫婿,一切更是極盡奢華之能。

侍女替她從琳瑯滿目的箱奩中挑選合適的珠寶,在如雲的烏發上比劃配襯,務必讓公主以最動人的模樣出現。

華麗的紫衣掩映著玉人,每走一步,發上的步搖輕輕顫動,宛如柔風拂過細柳,明眸秋波,天真而嬌媚,連鄯善王都呆了一呆。

她抿唇而笑,輕巧的旋了個身。“謝謝父王送來的新衣。”

定了定神,男子笑了,伸手輕撫女兒粉嫩的臉。

“莎琳長大了,美得父王都驚訝呢。”指尖摩挲著面頰,一貫慈愛的父親眼神有些奇異,似贊嘆又似惋惜。“比你姐姐更漂亮。”

“伊曼姐姐?父王說笑了,誰都知道姐姐才是西域最美的人。”遠嫁的姐姐美名冠絕諸國,成年之後求親者多如過江之鯽,與她感情甚好,最後嫁給了疏勒國主,嫁妝之豐厚,婚典之隆盛,皆成一時佳話。

撫在頰上的手很熱,讓她略有點不適。

仿佛不曾感覺到她微避,男子托起她的臉細細審視。“莎琳這麽美,倒是讓我舍不得這麽快將你嫁出去,多陪父王幾年可好。”

“莎琳願意陪父王一輩子。”她嬌嬌的笑,引得鄯善王也笑起來,替她扶正了一枚金釵。

“去吧,讓各國來使都看看,本王有一個何等美貌的小公主。”

夜幕初降,中庭亮如白晝。

數百張筵席高朋滿座,在精致的王宮花園內露天而宴。所到的皆是各方上賓,金杯銀盞盛著美酒珍釀,妖嬈的侍女殷勤款客,令人不飲自醉。

胡姬歌舞,聲樂柔靡,庭內語笑盈盈,誇贊著鄯善王的文冶武功,祝壽賀詞不絕於耳,極口稱贊公主的妍麗出眾,教天上的星辰都失了顏色。

莎琳端莊的坐在父親身側,符合身份的微笑。

眾多傾慕的眼光如影隨身,她一個也到不了心頭。人皆期待的宴會長得令她覺得乏味,暗自直了直腰,忍下一個呵欠。

樂聲漸漸停了,舞女們退下去,下一個節目會是什麽?這次的宴會請來了各地頂尖的藝人,看來也不過爾爾,實在提不起多大興趣。

咚!

一聲沉重的鼓聲震撼了天地,四周驀的靜下來。

細微的鼓聲如蠶食桑葉,春雨潤物沙沙響起,漸漸至大。數盞特制的華燈猝然亮起,照亮了廷院一角,一面碩大的巨鼓不知何時豎立,中間一個瘦小的身影迎風而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