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棺(第2/4頁)

“至於你姐姐的不幸完全歸咎於你父親。他色欲熏心,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放過,仗著鄯善強盛,又把懷有孽種的女兒硬塞給疏勒,嫁過去不到七個月就產下了死胎,哪一國的國主能容得下這種恥辱,西域第一美人又怎樣,鄯善國力一衰她會有什麽結果可想而知。”

銀鵠輕鄙的搖頭,殘忍的挖苦。

“說句難聽的,不是雪使殺了他,下一個步上後塵的必定是你。什麽都不知道的人真是幸福,連自己的處境都懵懂無知。”

莎琳呆住,連哭都忘了,喃喃的拒絕相信。

“騙人,父王不是那樣。”

“不是?我在雪使手下專司收集各國消息,王室肮臟的秘事瞞得了我?再說這種醜事三十六國誰不知道,你何不問問身邊的人。”銀鵠冷笑,擡腳踢了踢赤術。“殿下,我說的可是事實?”

赤術嘆了一聲算是默認。

謝曲衡聽得瞠目結舌。

莎琳望了半晌,撲過去揪著赤術的衣領歇斯底裏。

“不可能,父王和姐姐不可能是這樣,騙子,你們都是騙子。”絕望的哭罵,跡近崩潰。

碧隼聽得心煩,轉去坐在銀鵠身邊。

“會不會一下說得太多。”並無同情,只覺麻煩。

“她活該,也不知道雪使會不會……”銀鵠閉眼撞了撞廂壁,吐了一口氣。

“像她那樣的女人,沒那麽容易死。”赤術掙開了莎琳的手,淡淡的跟了一句。

銀鵠望了他一眼沒作聲。

又靜了好一會,赤術復問莎琳。

“你何時把她埋下去,派的誰?”

莎琳再沒有反抗的意志,木然抽噎著回答。

“……兩個時辰前……我用珠寶賄賂了幾名侍衛。”

兩個時辰。

一時心都涼了,隔了許久,赤術又問了一句。

“你……還對她怎樣?”

“我想折磨她,對侍衛說怎樣都可以……”一滴一滴的淚墜下來,肩抖得越來越厲害。“可是他們不敢,碰過她的人都死了,她一定是鬼。”

謝曲衡色變。“毒?”

碧隼半晌才點點頭。

“雪使在自己身上下了碧落散。”

可殺不可辱,赤術半佩服半苦笑,車內一片死寂。

疾奔的車馬倏然停下來,沖得人滾成一團。跳下車,烏雲如墨,四野空曠,迎面拂來陣陣腐朽的死氣,眼前已是一片高低錯落的亂墳。

謝曲衡落在最後,入眼玉隋的背影心下大悔。

適才心亂,竟忘了此人在車外駕馭,一番不宜為人所聞的談話必定被聽了去。盡管目前來看是友非敵,但萬一流出於他人之耳,誰知掀起怎樣的風浪,須得設法防範才是。

謝雲書已挖開了一座新墳,一見不是,丟下改掘另一處,眾人皆散開尋找,荒涼陰森的墳地四處傳來了揚土之聲。

並非莎琳親手所埋,她也不知道在哪一處,癱軟在地上看眾人的舉動,神情呆滯而麻木。

瘋狂的揮開掩土,腦中只剩了一個意志,冷汗從鬢間滑落隱入潮濕的泥土,隨著不斷探掘,一張扭曲的臉浮現出來。

心裏立時一跳,被泥土糊亂的衣飾依稀可辨南郡王府徽號,而黎黑泛青的面色正是碧落散的征兆。

屍體摞了幾層,一個墳坑裏竟然丟了三四具人體。他一一丟出去往下挖,最深處的棺板終於顯露出來。異常的動作吸引了其他人聚攏,鴉雀無聲的盯著冷硬的棺木。

碧隼跳下深坑幫著將掩土掃開,他深吸了一口氣,赤手將棺蓋掀開。長長的棺釘發出了刺耳的擦響,乍裂的木屑劃破了手掌,他完全沒感覺,怔怔的看著呈現出來的內裏。

真的是迦夜。

夜很暗,棺材裏的人極白。

那個縱橫大漠傯倥殺伐的人,躺在狹小逼窄的棺中,已完全沒了動靜。

撕得零落的單衣顯然理過,掩住了大部分身體,露出了赤裸的纖足,額角還帶著磕撞後的淤青。秀小的指尖痙攣的抓在心口,頸上有幾絲血痕。全無面對死亡的恐懼,扇羽般的長睫閉合,紫色的唇邊猶有一抹淡嘲,仿佛在嘲弄這可笑的命運。

一瞬間宛如凝固。

碧隼腿軟了軟,險些站不住;銀鵠張著嘴發不出聲;玉隋臉色慘白;赤術無法置信的盯著棺中的人;謝曲衡的目光掃過,憂心的看著一動不動的弟弟。

謝雲書卻很平靜,除下外衣裹住她,抱著她躍了上來。

“迦夜,醒醒。”他輕聲誘哄,像懷裏的人在沉睡,溫柔而有耐心的呼喚。受傷的手按在她的背心,不停的輸入內力,試圖讓冰冷的身體回復一點溫度。

“迦夜……別再睡,你不是想離開揚州?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