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去

化去

青嵐郁悶的從父親房中出來,被罵得灰頭土臉,心口堵得難受。也是三哥運氣欠佳,趕上父親壽辰卻頻頻出事,屢次險相環生,連他都捏一把汗。大哥也給氣得夠嗆,現在父親親自過問,再不是敷衍托詞能夠善了。

為了那個女人……弄成了這般棘手的場面,他真不知三哥到底值不值。

想了半天,他決定去三哥院子裏避一避,免得又被父親揪出來痛斥。一路晃過去靜得可以,大概下人明白主人正值雷霆之怒,很自覺的躲了起來。

剛踏進屋內就僵住了。

立在書案邊的人,正是一切麻煩的罪魁禍首。

“你……到這來幹嘛。”他差點被自己嗆住,緊張的看了看門外,風口浪尖上她獨自進了謝家,萬一撞見父兄叔伯又是一場大亂。

淡瞟了一眼不曾理會,她轉回視線盯著跪在身前的孩子,洗去了臟汙,換了一身幹凈的衣服,依稀可以看出緋欽的影子。

“我給一個機會選擇,你聽好。”

“留在這裏,你可以過得安穩平靜,不會太辛苦,有人教你合適的功夫,只要努力終能有一定成就,有機會成為……正道人士,但報仇的時候要聰明一點。”浮出一絲諷笑,她繼續說下去。“而跟著我走……我可不是什麽好人。你不會好過,不止顛沛流離,或許還會被牽累到橫死街頭,再怎麽流血流汗也未必有好下場,聲名更不用提。”

“不管是哪條路,學成了怎麽做都看你自己,仔細想好了給我一個答案。”

清冷的話語聽得青嵐莫名其妙,半晌才反應過來。

“你要走?”他嚷出來。“三哥呢?三哥在哪裏。”

或許是聲音太吵,她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被我點了穴道,還躺在夏初苑裏,你盡可放心。”

“你不是跟三哥一起走?”他明白過來,又為兄長不值。“他對你那麽好,你怎麽這般沒良心。”

“這不正是你們的殷切希望?”她冷淡而嘲謔。“只要我消失,一切問題就解決了。”

“我……”私心裏他確實這麽想過,頓時語塞。“可三哥……會難過。”

她靜了靜,別過了頭。

“過一陣他自然會忘了我,原本我就不該來江南。”

“你要回西域?不是已經叛出魔教。”

“你真羅嗦。”

不耐的話語噎得他一窒,似乎感覺出口氣煩亂,她略略緩下了語氣。“和你沒關系,你當沒見過我,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不給他再說的機會,她直視男孩的雙眼。

“想清楚了就告訴我,記住你沒有反悔的余地。”

孩子相當早熟,並不似一個五歲的幼童。

“娘讓我跟著你。”

“如果你聰明,應該選較平順的那一條。”

“無所謂,能報仇我不在乎辛苦。”

她露出一抹淡笑,眼中不無嘉許,又有些感嘆。

“不計代價是麽,你決定了?”

“是。”

男孩跪下磕了三個頭,沒等擡頭已被她一把拎起。

“近幾天我會走得比較快,想吐也忍著點。”

如一陣掠過樹梢的微風,她瞬息消失在眼前。

青嵐跟著沖出,脫口叫喊。

“喂……你……還會回來嗎?”

一抹淡色的纖影掠上墻頭,微微側了側首。

藍天下烏發如墨,素顏如雪,清婉而明麗。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隨風飄然落下,輕盈如一只翩然化去的白蝶。

望了許久,他只覺得心裏悶得慌,比被父親痛罵猶要過之,也不知三哥此時心情如何,愁了半天,一回頭就呆住了。

背後無聲無息的立了一個人。

他立時緊張得結結巴巴,汗都滲了出來。

“爹……何時來的。”

須發微蒼的中年男子遙望著人影消失的方向,眉間的皺紋宛如刀刻,半晌沒有說話。

“那是三哥的……葉姑娘已經走了,一個人,三哥還在夏初苑……她說不會再回來……”青嵐語無倫次,生怕父親下令追捕。

先前還在震怒的父親神色莫測,隱約嘆了口氣。

“去接雲書回來,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了。”

他如蒙大赦,立即沖出了院子,心裏不無詫異。三哥所犯的種種失當就這樣輕輕揭過?真不像父親的一貫作風。

一邊胡思亂想,耳際模糊聽見風吹來的低語。

“倒是個不錯的丫頭,可惜了出身……”

針鋒相對的堅持不復存在,謝家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