蹁躚(第2/2頁)

只見俊美的三哥露出一個殺氣騰騰的笑,輕聲附在耳邊低語。

“你看見的給我迅速忘掉,要是讓我聽見一個字……”

青嵐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頭點得如搗蒜。

在偏廳候了沒多久,下侍擡入幾個火盆,屋內的寒氣迅速驅得幹幹凈凈,有旺火而無明煙,全無冬日取暖不可避免的炭氣,不知燒的是何種材質。

青嵐覺得熱,叨咕著喚人把火盆撤下去,被謝雲書制止。

“這火盆可不是為我們設的。”左右無事,碧隼代為解釋。“主上畏冷,沒發現這裏一切布置都是為此?”

暖爐,溫泉,地龍,火盆,溫玉,甚至坐墊都是熊皮褥子。倘若足不出戶,根本感覺不出是在北方過冬,做到這般細致,不知要耗費幾許人工財力。

“君家果然是豪富天下,名不虛傳。”細細打量著四周,銀鵠自言自語。

難得的是並無爆發的氣勢。

與天山上的過度鋪排不同,君家的闊不在表面的鑲珠嵌玉,而在留心才看得出來的細枝末節,要說平常也真平常,若說奢侈足可讓最有想像力的人咋舌。

尚未看完,門口光影一動,踏進來的人已換了一番裝束。

天青色的胡服織著極淡的花紋,襟領袖口滾了一圈雪狐毛,襯得臉龐粉嫩玉白,烏發如墨。光滑的額間懸了一粒姆指大小的明珠,圓潤瑩亮,卻壓不過點漆雙眸的清光。

明明是素凈的妝扮,竟有種逼人的明麗,映得屋子都似亮了幾分,眾人均有一刻的失語。她自己倒未覺,眸光打了個轉,算是一一招呼過,在謝雲書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摒退了屋內的侍女。

“看來你過得不錯。”原本想單獨談談,現在青嵐跟了過來,只有在一群人之前探問。

“我從沒這麽悠閑。”長長的眼睫顫了下,淺淺一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完全不動腦子。”

“你喝了多久的藥。”

“三年零七個月。”她回憶了一下。“變了很多?我也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長高。”

“他替你找來傅天醫?”其實不問也知,迦夜自己是斷不會費這般心思的。

見她頷首,心裏微微泛起酸澀,這樣的事情原是該由他來做的,禁不住問出了口。“為什麽他能找到你,我不能。”

她一怔又笑了,唇角有一絲俏皮。“因為我躲的是你,不是他。”

靜了靜,她又道。“當年我離開揚州來了北方,心想離南方遠一點比較容易藏匿,沒想到冬天那麽冷,恰好舊傷發作……險些凍死,是他救了我。”那樣狼狽的經過,她說來只是平平。“後來我就到了君王府。”

“你的舊傷……”

“那些藥會讓痛苦輕得多,已沒有大礙。”她答得很輕松,掠過無意細說。“他……四處搜集靈藥,傅天醫很費了些心力,多數都很有效。

“他是你什麽人。”他忍著心痛,眼神卻泄露了心緒。

“什麽也不是。”素顏毫無猶疑。“他對我很好,如此而已。”

“聽說你現在有另一個名字。”

她牽了牽唇角。“對外總不好稱迦夜……所以隨便起了一個。”

“誰起的。”他盯著她,不放過一絲表情。

沒想到會問這個,她錯愕了一下別開頭。

“不記得了,大概是他吧。”

蹁躚……蹁躚若蝶……蝴蝶……

她飛快的掠了一眼,又垂下睫。“你能來我很高興,可惜我多數時候在睡,無法作陪,或者……請隨玉陪你看看長安的風景。”

氣氛一瞬間僵滯起來,青嵐坐直了身體瞪著她。

他盡力讓自己忽略掉後一句。“我來帶你離開。”

她靜靜的看自己的手,笑的相當冷淡。“多謝,可我不會走,你也看到了,我在這裏過得很好。”

“他能給的,我一樣可以做到。”

遙望著那一卷珠簾,她隱隱有些悵然。“不一樣的。”

“你想要什麽?”凝視清麗的嬌顏,他想弄清無數的疑問,說出口的卻是這般意氣的一句。

她自然聽得出來。“我什麽也不要。”說著微微嘆了一聲,“你……會遇見更好的女子,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留在這你又能得到什麽。”嫉妒猶如毒蛇啃嚙著心房,語調仍然平靜輕柔。“他對你好,你拿什麽換。”

“不是每件事都有代價。”纖指輕摳著光硬的扶手,黑眸略微自嘲,忽然淡淡一笑。“或者你也可以說……有些代價,是我心甘情願。”